一夕崩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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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告别了流月,叶欢和玉九白坐在马车内,跌宕在了回玉山的路上。

     玉九白的双眸幽深,看着远处的某一处,不知在想些什么,叶欢直觉得感到此时玉九白的心情似乎并不好,她轻轻握住他的手,与之十指紧扣,担忧问道:“怎么了?” 玉九白笑了笑,并未曾接话,换了个位置,将叶欢搂在怀中后,便开始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 叶欢也识趣得不说话了,只是看着他的目光仍是担心,自家的狐狸心情不好,她似乎应该想些方法让他开心呢。

     念及此,叶欢干脆咳了咳嗓子,清了清喉咙,朗声道:“狐狸狐狸,我唱歌给你听吧!” 闻言,玉九白果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,凤眸开出一条缝隙来,满是兴味道:“又要唱什劳子摇篮曲给我听?” 曾经在寒幽林里,她便是抱着他,一脸兴奋得唱什么摇篮曲给他听,结果生生将他好不容易酝出的睡意给惊得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 叶欢干笑了笑,然后眼睛又一亮:“我唱小白兔的歌给你听!” ——总之全是儿歌就是了。

     “小白兔,白又白,两只耳朵竖起来……”叶欢的声音越来越低,她怎么可以幼稚到连自己都鄙视自己的地步==! 玉九白抽了抽嘴角,决定无视刚才听到的诡异语句,继续闭上眼去。

     唉。

    叶欢叹了口气,算了,她不想办法让他开心了,现在的她,只要不说话打扰他,他应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吧。

     马车颠簸,将她的睡意给颠了出来,她靠在玉九白的怀中,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闭眼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 一直等到怀中叶欢的平稳睡意传出,玉九白才刷得睁开眼来,细细打量着叶欢的五官,修长的手指反反复复勾勒她的眼鼻唇颊一遍又一遍,好似怎么都看不够。

    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,眼中一片冷然,——想要他放手,除非他死。

     叶欢被他紧紧抱在怀中,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家狐狸的不安,叶欢无意识得动了动小巧的嘴唇,柔软的手握紧玉九白的大手,嘴中迷迷糊糊得喊了一声:“狐狸……” 玉九白低下头,重新看着她,眼中满溢的皆是柔意,红唇亦不由自主得弯起。

     ——至少,现在的他,很幸福。

     回去的路顺畅了不少,因着城主大会结束,一众英雄枭雄或狗熊都纷纷整理行囊好回家,估摸着接下去至少半年的时间,可以供自己在家乡的父老亲戚面前吹吹牛皮,夸夸海口,仿若那高中科举衣锦还乡的状元。

     因着人少了,马车自然也行得快了。

    此时已经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再经过一个小镇,便可到达玉山。

    只要再穿过这片小树林,便离那个小镇不远的了。

    叶欢照旧是困在玉九白怀中睡大觉,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。

     可马车,却在此时,猛然颠簸了一下,然后,滚动的马车停了下来,外头一片静默无声。

     玉九白双眼平静且深邃,面无表情得看着远方,——终于,忍不住了麽? 因着马车禁止,叶欢亦睁开了眼,她擦了擦略潮湿的嘴角,眨了眨依旧迷糊的双眼,愣愣的模样将她妩媚的眉目衬上了几分孩子气:“怎么了,车怎得停下来了。

    ” 玉九白轻轻笑了笑,伸手捧过她的脑袋,对着她的双唇轻柔又郑重得印下一个吻,柔声哄道:“没什么,你再睡会,我出去瞧瞧,许是车轮卡着了。

    ” 叶欢乖巧得点点脑袋,继续闭眼睡觉,撒娇道:“记得快些回来。

    ” 他起身,侧过头,再一次深深得看了她一眼,终是拉开了马车门,跳下了车。

     此时的车外,密密麻麻站着将近数百个武功绝顶的黑衣死士,从他们的呼吸声中,他便能感觉出来,面前这么多人,没有一个的武功是稍弱的。

    只怕其中随意一个都可以独挡一面,称霸一方武林。

     丝丝寒气从玉九白眼中散出,如浓雾弥漫,甘冽又妖冶,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:“他当真以为这样便能制服我么,未免太过小瞧了我玉九白。

    ” 一众死士皆不说话,已然已冲他发起了攻击,玉九白凤眼瞬间变作妖冶的红,他飞身而起,妖气弥漫,速度快得让人迷了眼,猛烈的攻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生生将边上高树,给劈成了一堆粉末。

     外头的声势这般浩大,叶欢怎会听不出来呢。

    可她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

    她蜷缩在马车角落,浑身颤抖,手掌紧紧捂住嘴唇,不想让自己发出害怕的呜咽声,她无法,更不能,她眼中的眼泪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,已然沾满了她的脸。

    想起方才狐狸给自己的那个郑重的吻,那是他对她的保证啊! 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响了,她痛苦得将手紧紧闭住耳朵,垂下头去……她想冲出去站在他身边陪他,可她更明白,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马车里,等自家狐狸进来接她,否则,万一落在坏人手上……落在坏人手上……正如是想着,一道黑色的身影,已然悄无声息得潜入车厢内,粗暴得扯过她的身体,然后,她感觉到,一把泛着森冷的大刀架在了她的脖颈间。

     大刀散发出的森冷寒气生生让叶欢的颈间皮肤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,那人将她拖出车外,立在一旁,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 放眼看去,但见周边的环境已经被毁了大半,宛若大风过境,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玉九白飞身在空中攻击未曾断过。

    奈何这些死士攻势不断,即使受了创也不给自己半分喘息的机会,下一刻又已起身攻击。

     所谓死士,便是直到死,也必须完成主人命令的人,他们的思想在一次次的血肉翻飞生死挣扎中早已麻木不仁,除了杀,还是杀。

     这么多的死士呵,他家狐狸怎么能应付得过来呢! 叶欢愣愣得看着这些死士,愣愣得看着他们的打斗,突然有些不明白,她不过是想和狐狸过过简单生活,怎么就这么难呢,她所求的安静岁月,为什么只有短短三年呢,她难道不是应该和自家狐狸在山洞生活到老的吗,为什么总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,莫名其妙得就出现在她生活里,将她的生活搅弄成这种模样,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 明明前一刻她家狐狸还温柔似水得抱着她,郑重庄严得吻她,视她如珍宝……眼前的打斗依旧在持续,连续不间断的攻击让玉九白有些体力透支,不知不觉间,额头竟已布满了冷汗,他已想不起自己曾几何时这般落魄过,手中剑气翻转,除了攻击,只剩攻击。

     城主大会上,斐子笑并未出现,亦或者,他出现了,却没有露面。

    让玉九白参加城主大会不过是想看清他的功底罢了,君王之威如是霸道,即便只有一个人忤逆他,帝王之尊亦不允许。

     如是帝王,当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,恣意霸气,君临天下。

     玉九白明白,叶欢也明白。

     可却仍不愿相信,幸福竟不过这短短三年而已。

    不过三年,这场风花雪月就被成了梦幻泡影,变成了一场唯美梦境。

     死士们一轮轮的攻击不断,玉九白的体力愈加消耗,对这些杀手的来历更加怀疑,等他将剑气升到最大化攻击出之时,所有的暗卫终于全都倒在了地上,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 一阵冷风吹过,吹散了空中浓郁的血腥味,却吹不去玉九白眸中的冷意。

    他负手立于空中,看着对面要挟着叶欢之人,声音宛若三尺冻冰之寒:“你若敢伤她一分,我便杀光你门中之人。

    ” 玉九白脸色泛白,显然是体力透了支,汗水沿着他的脸颊一路下滑,纹路曲曲转转,最终滑到了他的下颚。

     叶欢要紧牙,双手紧握成拳,不想让眼里的眼泪滑落出来,口吻倔强道:“玉九白,你走吧,趁现在快些走,待会,待会若是再来人,你必定吃不消的,斐子笑不会伤我,你且安心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因为玉九白的脸色已然越来越难看。

     “叶欢,除非我死。

    ”玉九白一双凤眸幽深不可测,面容隐晦不明,再次将话语转到身后威胁叶欢之人身上:“说吧,条件是什么。

    ” 不料,叶欢身后人依旧没有说话,只是维系着拿刀驾着叶欢的姿势,面无表情,仿若他不过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活死人。

     玉九白越加不耐,可又不敢贸然进攻,生怕他手起刀落,叶欢便受了伤。

     空中细细密密得呼吸声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,玉九白神色一凌,瞬间明白了那死士要架着叶欢的目的,——拖延,不过是拖延,让他走不了,让他心甘情愿得留在原地,等待新一轮的攻势! 叶欢声音哽咽,叫喊得更响了些:“你快些走吧,臭狐狸,你再不走,我可要生气了!你怎么就那么笨,还不快些走,故意要惹我生气么?!” 玉九白不理会她,浑身警戒,眯眼感受着空中越来越逼近自己的对手,再无分心,专注于眼前情况。

     来人不多,仅仅十余人,但相比起先前那百余人,这十余人更是上上之列,连玉九白都不知道,这一次,他可以坚持多久。

     空中暗流浮动,数十人与他对面而立,耳边似乎想起了叶欢的尖声大叫声,可他已无瑕去听,去回应,眼前刀光剑影,所有的动作全都被缓慢放大了十倍,他听到对手将长剑刺进自己身体的声音,一下,又一下,他突然很想狐吼一声,可却提不起力气,他想继续飞身上前,可潺潺血液不断从身体的伤口中留出,让他眼前阵阵发黑。

    身体不自觉摇晃了晃,他努力抬起眼来,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,可奈何眼前景象,已然模糊一片。

     早该料到的,早就该料到的不是么……斐子笑怎会这般轻易得放过他,否则当初何苦找上山来,他若不答应他这场比试,只怕他亦不会善罢甘休。

    他竟还幻想这场比试后,斐子笑当真能放过他和叶欢……当真是天大的笑话! 他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,一步,两步,然后,修长的身体向前倾去,他的睫毛动了动,终无力得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 叶欢的双眼绯红一片,入眼皆是玉九白身体上的伤口,细细密密,往日张扬的俊脸此时面如死灰,沾染上了血几丝腥与灰尘,这般狼狈。

    胸膛,手臂,小腹……全都受了重伤,流出的血液将他的白色衣衫染红了大半,如斯残忍。

     漫天遍地的吐意猛得袭上了她,她猛然俯身,呕吐,脖颈前的大刀躲避不及,便划破了她的脸颊,她却不理,胃部的呕意一阵比一阵猛烈,她张大嘴吐,吐出了一地酸水,她脚步一软,就要往地上倒去。

     眼前霎时飞出一道倚长身影,飞身到她身边去,将她揉在怀中,嘴唇微挑,如玉嗓音还夹带着宠溺:“爱妃,你太不当心了些。

    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