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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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岁雄赳赳气昂昂的,就像是一只战斗胜利的小公鸡,挺着小胸脯就走了。

     望着她的背影,楚婉懵懵的。

     这孩子,就不打算努力一下吗? “哥哥!岁岁要和哥哥一起睡觉!”小团子板着脸蛋说道。

     “我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了。

    ”安年不太欢迎,“一个人睡觉。

    ” “但岁岁是三岁的小孩子!”岁岁将枕头抱得紧紧的,“嗖”一下,跑进房间里。

     住下了,就没打算再出去! 楚婉站在外边,还在做垂死挣扎。

     说不定岁岁还会来带走自己的? 她竖起耳朵听安年房间里的动静,两个孩子似乎争论了一会儿,最后还是平静了。

     别看安年平时对谁都没好脸色,可实际上,他和大人们一样,都喜欢惯着岁岁。

     楚婉放弃挣扎,垂下脑袋,一脸幽怨。

     看着她这丰富的小表情,顾骁的嘴角不自觉翘了一下。

     …… 楚婉忘了自己怎么回房间的,总之是做了一番复杂的心理建设。

     他们的房间有点大,除了一个大衣柜,别的什么都没有,就显得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 她想了很久,钻进被窝的时候,心中忐忑,可硬着头皮,没想再闪躲,毕竟他们是夫妻啊。

     房间里点了一盏小灯,昏黄昏黄的。

     顾骁进来的时候,看见楚婉坐在床上,找了个角落的位置,白皙的双手揪着被单一角,因过于用力,指甲盖透出淡淡的粉。

     她看起来很紧张。

    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,衬得脸蛋更加小,明明害怕得要命,但还是鼓足勇气,与他对视,柔弱而又乖巧。

     顾骁记得第一次见面,他们就已经独处一室。

    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角,求他别出声。

     他以为她很懦弱,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,又显出几分勇气。

     现在,楚婉不这么怕他了,可还是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。

     顾骁往前走。

     走到床边时,看见她不自觉缩了一下,但幅度不大。

     他的心,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。

     不会伤害她,更不舍得逼迫她。

     顾骁的手撑在被单上,轻轻靠近,臂弯圈住她。

     他们离得太近了,他能看见楚婉白净的小脸上,有浅浅的粉晕。

    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,眼睛湿漉漉的,连睫毛都在轻颤。

     楚婉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向自己扑来,她抬起眼,目光落向他深邃漆黑的眼底。

     她鼓足勇气,把心一横,抓着被单的手缓缓松开。

     但很长时间过去了,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她。

     楚婉的耳根子发烫,甚至想要逃跑。

     直到,一个轻轻的、柔软的吻落在她的额间。

     她的脑子像是在一瞬间变得混沌,傻傻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 顾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睡吧。

    ” 楚婉一怔,轻咬住唇,小声道:“不是应该……” “没有什么是应该的,如果你不愿意,就不要。

    ”顾骁就像是哄着她一般,温声说。

     楚婉的心颤了一下。

    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由耳畔响起。

     “以后也一样,不喜欢的事情,都可以告诉我。

    我们是夫妻,我会尊重你,也会保护你。

    ” 楚婉有些茫然地看向他。

     从小到大,没有谁对她说过,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做。

     活了二十年,不管遇到什么,她选择的余地都很少,被安排走的路,始终是姐姐剩下的路。

     可他说,只要是她不喜欢的,就可以摇头说不要。

     楚婉的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觉。

     一点点暖意,一点点温柔,但最多的,是心跳加速的滋味。

     她放松了,不再窝在角落,在被窝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。

     这是来到军属大院的第二天,他们躺在一起,什么都没发生,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。

     楚婉多想告诉他,其实她不是不愿意,不是不喜欢,只不过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已。

     可她害羞,并没有说出口。

     身边的人给了足够的安全感,困意来袭的楚婉可以安心睡下。

     夜深了。

     顾骁躺在床上,一动也不敢动。

     怕一不小心吵醒她,也怕一不小心让自己更加躁动。

     他们在一起,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。

     忍耐不差这一时,他有意志力,能够克制自己。

     …… 第二天清晨,阳光洒进屋子里。

     楚婉睁开眼睛的时候,看见顾骁已经穿好了军装。

     她愣了一下,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一幕。

     那个轻轻的吻,在脑海中回荡着,带着一丝丝甜蜜。

     “吵醒你了?”他温声问。

     “没有。

    ”楚婉还躲在被窝里,明明是很热的天,她只露出一张瓷白的脸蛋,软声道,“你先转回去。

    ” 大夏天的,她连睡觉都包得像个小粽子似的,居然还是会害羞? 顾骁失笑,听她的,转过身去。

     楚婉伸手拿了昨天临睡前准备好的衣服,在被窝里换好,动作迅速。

    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,顾骁知道了,原来女孩子有特殊技能,能短时间在被窝里把衣服换好! 再掀开被子时,楚婉已经换上的确良衬衫和百褶裙。

     这会儿女同志们出门几乎不披散着头发,而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扎起,凌乱地散落在纤细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 “可以教我叠豆腐块吗?”她歪着脑袋,笑容软软的,指了指他们的被子。

     …… 岁岁昨晚原本是待在哥哥房间睡觉的。

     但是小团子睡觉不老实,四仰八叉地躺在原本就不算大的床上,占了大部分位置。

    安年自己在角落躺下,蜷缩着身体睡着了,可怜巴巴的。

     这会儿兄妹俩都醒了,只是两个人的精神面貌一看就是天差地别。

     岁岁睡得脸色红润喜洋洋,安年则是一脸怨念。

     两个孩子和平常一样,醒来之后就开始收拾好自己。

     岁岁洗了把脸,肉乎乎的脸蛋上挂着小水珠,跑去拿了梳子,要去找楚婉给自己梳辫子。

     安年严肃道:“我来。

    ” 他昨天看着后妈给岁岁扎辫子,已经学会了! 岁岁心不甘情不愿的,但这孩子怂,就算爱闹,也是看人脸色行事。

    今天哥哥的脸色不太好看,她就只好委屈自己了。

     “好了。

    ”安年说。

     岁岁点点头。

     “你不去看看?”他问。

     “不要。

    ”岁岁无精打采,“不好看。

    ” 安年:…… 他扎辫子的水平比顾爸爸要高多了,以前后妈没来的时候,都是他给妹妹扎的。

     现在居然被嫌弃了! “砰砰砰——” “谁呀?”岁岁好奇地问。

     安年走去开门。

     门外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,嗓门很大:“顾营长媳妇在吗?” 安年和岁岁都不认识她。

     当哥哥的,是有警惕心的,正想着是先把人赶走,还是把楚婉喊出来时,岁岁已经大大方方地开口了。

     “在哇!” 岁岁把人请进来。

     安年拉着她:“你认识这人吗?” 岁岁摇摇头。

     不认得,但是她不怕生! “如果是坏人怎么办?” “哥哥,坏人是进不了家属院的。

    ” 两个小朋友嘀嘀咕咕咬耳朵,但几乎没压低声音。

     被当成坏人的沈翠珠一脸尴尬。

     她不是坏人,是随军来的家属,只是前些天刚到,和家属院的人都不熟悉。

     听自家男人说顾营长的媳妇也是从农村来的,她就想着来认识一下,以后在家属院也有个照应。

     “楚婉姐姐!楚婉姐姐!”岁岁奶声奶气地喊着,拉着门把手,“有人来找你啦!” “他们还在睡觉,进房要敲门!”安年在后边拉着她。

     沈翠珠浑身僵住了。

     睡、睡觉? 下意识地,她想阻拦,可岁岁已经一脸天真地拉开门把手。

     沈翠珠打算拔腿就跑。

     但已经来不及了,微风将房门缓缓推开,她的脑海中冒出无数个问题。

     看见不该看的怎么办? 得罪了顾营长怎么办? 然而,就在她考虑这些问题时,抬起眼,看见的是穿戴整齐的小俩口。

     小俩口在——叠被子? “你怎么压得这么严实啊,我学不会。

    ”楚婉懊恼地说。

     “那就不学了。

    ”顾骁说,“以后我来叠。

    ” “每天都是你来叠吗?” “可以啊。

    ” 沈翠珠先是一愣,之后便羡慕地看着他俩。

     之前她和丈夫一直两地分居,每年只有探亲假时才能见面,因为丈夫没到那级别。

     前两年他终于服役满十五年,她才申请随军,只不过当时军区还没搬到这里,家属院没空房了,又多等了两年。

     一直以来,他们夫妻俩的交流都不多,就算见面,也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。

     她看过村里感情好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相处状态,也曾跟自己丈夫抱怨过。

     可丈夫说,军人都是这样,铁血硬汉,哪会在乎儿女情长! 胡说八道! 顾营长都到这级别了,对媳妇说话还温声细语、打情骂俏的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