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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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簇新崭亮,前胸和腋下密密地缀着三排英雄结——那是给雍王府唱堂会时赏的象牙扣——黑白分明,愈衬得他面如满月、眼若星辰。

     京剧脸谱大概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美色。

    因为那些油彩勾勒其实是相当粗糙而夸张的,然而观众心领神会,自动自觉地掌握了欣赏那夸张之美的技巧,见识到人物的美而忽略所有的不合理。

     他们对他的身段招式喝彩不绝,手下替他打着拍子,嘴里替他数着旋子,摇头晃脑,如醉如痴。

    于是,他的拳脚也就打得愈发威猛有力,每一次“出手”都抛接得很准,每一个“亮相”都恰得其时,手、眼、身、步、法,唱、念、做、打、翻,一根哨棒,舞得虎虎生风。

     戏剧,其实是戏子与看客共同完成的一场歌舞秀。

     “那么长的夜,都用来唱戏吗?”无颜好奇地问,打断了二郎的沉思。

     二郎摇头道:“不,也有时歇了戏,或者停档,就用来游乐——逛夜市、看灯、宵夜,或者去赌场碰运气。

    ” “那么多节目?”无颜笑,越发好奇,“那么白天做什么?” “白天用来睡觉。

    ” 无颜莞尔。

     二郎低下头,不胜惋惜:“那时候只恨良宵苦短,白天却不甚怜惜。

    到了如今,想看看阳光,却已经不能了。

    ” 戏子与鬼,都只属于黑夜。

     爱情也是一样。

    要背着光、背着人,甚至背井离乡。

    二郎与小翠的爱情盛开在北京,北京的夜里,两个人去跳舞场欢乐终宵。

    小翠的舞步真是美,他的也不差,他们两个,是舞池里的风景,一对绝配。

     二郎悠然神往,上海已经模样大变了,北京呢?那些舞池的灯光可还依然明媚?餐厅的美酒可还香醇如故?那时节,他与小翠形影不离,夜夜笙歌,通宵达旦,有时一起去看戏,有时又陪他去上戏,有时小翠甚至还会去后台,亲手为他上头。

    那时候后台本来是不许女子去的,但是他不管,仗着自己是台柱子,独断独行,硬是把小翠带进了梳头间,由着她拈红弄粉。

     她不喜欢沾染油彩,但是喜欢看,画脸的活儿是别人做的,她只坐在一边笑眯眯等着,直到最后,等他的头发梳上去,勒好,她才款款地走过来,替他带上冠子、翎毛,扶正了,看一看,退几步,再看一看,满意了,就将他轻轻一推,说:“去吧。

    ”那轻笑浅嗔的模样,到现在还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,历久弥新。

     那个时候,他们活得要多么张扬就有多么张扬,率性、奢侈,有今天没明天的,但是真正开心。

     二郎很想再去北京一次,凭吊他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