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亲子人物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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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什么。

    但是只要接到委托,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,我都想负起责任办好。

    因为这是我的工作。

     这样可以吧,村山律师? 我盯着写上「死亡」二字的杂志页面看。

     2 三天后的下午九点,我们搭乘银治开的宾利,走上信越车道前往轻井泽。

     本来以为只要调查死于非命的律师,再比对年代和年龄,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村山的女神。

    看来我想得太天真了。

     被委托人或者对造人杀害的律师远比我想像的多。

    要从其中找出特定一个人实在不可能。

     那么不如回村山的「舒活法律事务所」办公室去找。

    既然是心仪对象,应该会有些留念的物品,或者至少会留下她的死亡报导。

     「我们擅自闯进村山的事务所好吗?」 握着方向盘的银治嘟囔着,我回答他: 「那间事务所已经给了我,所以现在是我的。

    」 我联络了纱英,知道村山没有妻儿,也不跟亲戚来往,所以事务所内可能还维持事件发生当时的原样。

     「万一被警察发现会很麻烦吧。

    」 「那就不要被发现啊。

    」 就算被发现,我有的是理由可以反驳警察,打算让他们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 「比起这个,等保险箱打开,你一定要告诉我真正的目的喔。

    」 我再次提醒银治。

     银治答应,等找回保险箱的内容物就会告诉我。

     「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,只是觉得如果没有证据别人就不会相信我。

    」 银治小声地说着,听起来有点落寞,但却带有更多的喜悦。

     我们也没有其他话可聊,我开始看起刚刚银治交给我的文件。

     这是基因体Z公司的「股权转让合约书」复本。

    好像是透过纱英拿到的。

     契约型态跟我看惯的没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灯光昏暗的车内,内容还是迅速进入我脑中。

     「怎么样?那个帮得上忙吗?」 银治随口一问。

    我带着一些疑惑,回答他: 「嗯,就是一份很正常的契约。

    就是因为太正常,反而不正常。

    」 「啊?什么意思?」 「一般来说,一份契约都会有些常见的制式条款。

    普通我们都会因应案子的状况,对制式条款进行追加、删除等许多调整。

    但是这份契约的制式条款几乎原封不动,调整的痕迹很少。

    不是律师无能,就是时间不够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,除了太正常反而不正常以外,从这份契约上读不出任何东西。

    」 下午十点多,我们到达「舒活法律事务所」。

     周围几乎没有人经过,难怪偷走保险箱的犯人能轻易侵入。

     一楼入口的铁卷门拉下,也上了锁。

    案发当时被打破的侧面窗户贴上了蓝色防水布。

     我从宾利后座拿出折叠梯,将梯子拉长后立在墙面上,开始爬上二楼。

     「简直跟做贼一样。

    」 银治抬头看着我,事不关己地说。

     爬到窗边,我从挂在腰际的腰包里取出剪刀,割破防水布边缘,将身体从打破的玻璃缝隙间挤进去。

    这个大小女人可以轻松通过,如果是男人假如仔细调整身体位置,应该也进得来。

     我从窗户探出头对银治说: 「快把车开走!」 「好好好。

    」 说着,银治将梯子放回宾利后座,上了车开回马路上。

    那辆车实在太抢眼,得先让他开到其他地方去才行。

     我迅速从腰包里拿出胶带,从内侧封住防水布边缘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至少从外面乍看之下就不会知道有人侵入。

     打开办公室的灯可能会让光线隔着防水布透出去,我拿出手电筒照着四周。

     可能因为警察出入过,东西被挪动成一堆一堆的,不过跟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太大不同。

    我先朝着办公桌旁、村山倒下的地方合掌致意。

     之后我开始寻找桌上、抽屉,还有书架。

     要找的东西放在收了很多旧杂志的书架一角。

     那里只插了一本《自由与正义》。

    看看年代,差不多是三十年前发行的,跟村山的女神去世时期相同。

     拿起杂志,也不用我特意翻开,沿着原本就有的翻页痕迹,很自然地敞开在登录取消者清单那一页。

    一想到村山可能翻看过无数次,就觉得一阵揪心。

     成列的登录取消者中,只有一个女性的名字。

     『死亡东京栗田知也』 当时的杂志版面跟现在不同。

    现在是横排,也记载了律师号码,不过以前的《自由与正义》是直排,并没有刊登律师号码。

     我从肩上背的肩包拿出一叠旧报纸影本。

    为了确保正确性,我收集了过去被案件相关者杀害的女律师报导。

    一边用手电筒照着,一边快速翻看,然后我的手停在三十多年前的一篇报导。

     〈二十八岁女律师遭刺杀〉 标题的左方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。

     照片下方除了律师号码,也记载了栗田知也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 昏暗之中,我重新紧握手电筒,盯着栗田律师的照片。

    她留着中长发,细细眉毛下是一对能看出坚毅信念的大眼睛。

     我的视线再次停留在《自由与正义》杂志页面上的「死亡」两个字上。

     接着我忽然想到,有一天我的名字是不是也会跟村山还有栗田律师一样,印在这上面?不禁乾咽了一口唾液。

     我不知道律师这份工作,有什么值得赌上生命去完成的价值。

     不过总之,我决定听村山的话,活到长命百岁。

     之后我跟银治会合,前往他的别墅。

     一到房间,我们就面对着放在中央的保险箱。

    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,读出村山和栗田的律师号码,银治一边听,一边按下保险箱正面的按钮。

     保险箱顺利打开了。

     里面放着两个信封。

    一个是A4大小的薄信封,另一个是A4三折后的小型信封,较有厚度。

     银治把信封拿出来,将较小的厚信封交给我。

    我检查了里面的内容,有两封荣治的遗书,另外还有纱英曾经给我看过一次的前女友名单。

     那个较大的薄信封里放的是收在透明档案夹里的薄册子。

    银治一看到那本册子就抓起来抱在胸前,开心地笑了。

    他开心到几乎要哭出来。

     「约好要告诉你的,就是这个。

    」 说着,银治递到我面前的是题为「父子关系鉴定书」的文件。

    打开一看,上面只有两行简单的文字。

     ·检体1与检体2,有父子关系 ·检体3与检体4,有父子关系 「这就是证明我跟我孩子关系的唯一线索。

    」 「我的孩子?」 银治有点难为情地,又有点骄傲地说: 「对,平井真人,森川制药的副总经理。

    」 我惊讶到发不出声音。

    我只转动眼睛,盯着银治的脸。

     我想起在森川制药会议室见过的平井副总经理,但实在无法跟银治连结在一起。

     「我这种人竟然是他父亲,很可笑吧。

    」 「该不会是跟女佣美代的孩子吧?」 银治点头回答我的问题。

     「转机是上次的荣治庆生会。

    我在那里看到受邀的平井副总经理,就像被雷打到一样。

    」 这一点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记忆力,但据银治说,平井副总经理的长相跟年轻时的美代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而且虽然森川家都忘了,美代的姓正是「平井」。

     银治急于想确认这件事,于是偷走平井用过的筷子。

    以筷子上附着的成分作为检体,鉴定他跟自己的父子关系,果然,平井确实是自己的孩子。

     他很开心看到自己儿子出人头地,不过还没高兴太久,立刻想到自己到老都没有固定工作,成天无所事事,这种人现在出现主张自己是父亲,应该只会给儿子添麻烦吧,所以直到现在,都没有把真相告诉平并本人。

     「一定是美代教得好,歹竹出好笋,我们根本天差地别啊。

    」 这口气又是自虐又是自豪。

     我虽然认为,为人子女并不会太在意一个生身父亲的社会地位,不过身为父亲可能很在意。

    这或许是所谓男人的自尊吧。

     「我知道真人的野心。

    我不清楚美代是怎么告诉他的,但他很容易就能查出过去美代在森川家工作过,又被赶出去的事实。

    她一定是想从苛待母亲的森川家手中,把森川制药夺走,藉此报仇吧。

    」 以创业者来说,平井确实具备足够的资产。

    他本来根本没必要在投资公司工作,更不需要主动表示要担任森川制药的高层。

    所以他是为了报多年积怨,才远路迢迢特地进驻森川制药的? 「但是我想帮真人复仇。

    只要由我拿走荣治名下的森川制药股份,然后在我死的时候留给真人,真人对公司就能拥有强大的影响力。

    其他资产我也希望尽量留给真人。

    」 他带着这份心愿参加犯人选拔会,但讽刺的是,最重要的平井副总经理本人却给了他一个「No」。

     「好,情况我了解了。

    」 我点点头。

     可是我对他拼命想找鉴定书这件事还是觉得有疑问。

     「这种鉴定书如果遗失,只要找鉴定机关重新补发不就行了吗?」 银治摇摇头。

     「未经对方同意的鉴定本来就是违法的。

    我是用特殊管道匿名请人调查的,很难申请补发。

    」 我偏着头。

     「匿名调查的文件不能成为法庭上的证据,再说这份鉴定书,其实有没有在你手上应该都无所谓吧?」 银治一脸不高兴。

     「我在乎的不是这能不能成为证据,重要的是,这是那孩子跟我唯一的联系啊。

    」 他反驳我。

     两人相系的事实,不管鉴定书在不在手边都不会改变。

    尽管如此他还这么执着于鉴定书的存在,实在很不合理,但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虽然我无法理解,但银治应该有他自己的坚持吧。

     我翻开鉴定书的页面,问道: 「这上面写着检体1和2、检体3和4,所以你拿了两个检体去重复确认吗?」 银治说得一派轻松。

     「不是啦,检体3和4是顺便好奇查一下而已,那是荣治跟小亮父子关系的检查。

    」 一脱口就是惊人真相。

     我愣了半晌。

     木屋里的暖气开始运转,可以听到暖风吹出嗡嗡的声音。

     「什、什么?荣治和小亮?」我不顾破音大声问道。

     「小亮,你是说住在隔壁堂上家的小亮?」 「对啊对啊。

    」 银治不以为意地说着。

     「荣治以前说过『小亮可能是我儿子』,在那之后那两个人在我眼中就真的像一对父子。

    」 回想一下,小亮哭泣的脸确实有几分荣治的影子,认真地对我们倾诉左撇子被矫正为右撇子时的表情也很像。

     「荣治他听了也很高兴的啊。

    」 「什么?你告诉荣治了?」 我惊讶地高声叫出来。

    DNA可以说是一个人最高级别的隐私,怎么能擅自去做亲子鉴定,然后轻轻松松告诉对方:「来,这是你儿子。

    」 「可是他一直都很疼小亮,又曾经说过『如果小亮是我儿子就好了』这种话,所以我当然觉得这件好事应该要告诉荣治啊。

    虽然说那句话只是期待,但我想荣治心里多少有些底吧?」 听到这里,我赫然一惊。

     打开握在手里的荣治遗书,看着那份「前女友名单」。

     楠田优子、冈本惠理奈、原口朝阳、后藤蓝子、山崎智惠、森川雪乃、玉出雏子、堂上真佐美、石冢明美…… 上面确实写着「堂上真佐美」。

     纱英曾经表达过对堂上妻子的不满。

    当时她说过堂上妻子的名字叫「真佐美」。

     「所以说,荣治跟隔壁邻居太太搞外遇?」 我问银治。

     「这……」银治的视线朝上,交抱起双臂。

     「其实隔壁太太本来跟荣治是同事,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请她当兽医的先生照顾巴克斯,荣治还把轻井泽家隔壁土地卖给那对夫妇,所以就顺序上来说,应该是先外遇,然后才变成邻居的。

    」 但就算要列前女友名单,谁会连已经去世的外遇对象名字都写上去?或许人到了死前,也不在乎是不是外遇了。

    村山说过,制作这张清单的时候,荣治不断在旁边介绍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,那个人又如何如何,看来荣治这个人非得把所有「我的前女友」都介绍完整才甘愿。

     「你什么时候告诉荣治这件事的?」 银治把手放在下巴上思考,回忆着当时的经过。

     「鉴定结果一出来我马上就去告诉他,应该是一月二十九日的傍晚。

    」 「二十九日,也就是荣治去世前一天。

    」 「对,当时他看起来已经很痛苦。

    荣治已经有心理准备,知道自己时日不多,他说:『我要把遗产留给小亮,替我叫村山律师过来。

    』所以我当场打电话给村山律师,请他隔天中午过来。

    」 我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遗书日期。

     第一封遗书是一月二十七日,第二封遗书是一月二十八日。

     隔天二十九日,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,又想要改写遗书。

     但是他没能成功改写,隔天三十日凌晨就过世了。

     「荣治的病情那么糟吗?」我再次确认。

     「他本人一直把『我快死了』挂在嘴边。

    实际上是不是病到攸关生死我也不清楚,但看起来确实挺难受的。

    」 假如有人恨荣治恨到想杀了他,那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