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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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卓文看着她,眼睛忽然就冷了。

    他们的距离,也忽然地远了。

    紧接着,便发生了家秀找她谈话,要她同卓文断绝往来的事,她便也顺水推舟,就此分割。

     如果真在那一次分了手再不往来,也许后来的一切悲剧都可以避免了。

    然而无奈,那样的两个人,既然相遇,便注定了会相爱。

    从见他那一天起,他便占据了她整个生命,不留余地。

     不是没有人追求,声名鹊起之初,她曾向家秀自嘲是色艺双绝,兼之出身世家,上海滩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莫不以能与她同席为荣。

    她不愁吊不到金龟,养活她们两个。

     然而她认识了他,从此除了他,她眼中再看不到其他的人。

    她知道她会为他伤心流泪,从看到他第一天起就是这样了,每次相逢总是泪湿红绡,可这是她的命,纵然预知,无法回避。

     她又想起新婚夜,他们泛舟西湖,他问她:“我若得罪了你,你会怎么样呢?”他又说:“你说过,要同我天上地下,生死与共;而我对你,也是水里火里,永不言悔。

    不论你想我为你做什么,只要你一句话,我便是刀山火海,也必定笑着去了。

    ” 她并不要他为她做什么,她只要他不要抛弃她,竟然连这也不能够。

     他应允:“今生今世,我绝不会负你,也绝不教你为我流一滴眼泪。

    ” 可是他终究是负她。

     她为他流尽了泪,伤碎了心,他却只是看不到。

    他负她,他终究是负她!他负了她!可是她能够怎么样呢? 看着这负心的人,她的男人,她除了流泪,又能够怎么样呢? “我若得罪了你,你会怎么样呢?” 不,她不能怎样。

     她做不成“水漫金山、血洗全城”的白娘子,也做不成“刚烈执拗,有仇必报”的阿修罗,她甚至不能像她自己说的,“以一生一世的眼泪来惩罚,教你不安”。

     即使他负她,她仍然是爱他,甚至不忍在他逃难的困境中再增加他的愁苦。

     她想起那次他负了伤从南京回来,对他讲起前警政部长李士群的事来,说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不明不白地死掉,当时吓得她一个劲儿说:“你不会的,你不会的。

    ” 但是现在她知道,未必不会。

    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,卓文一生中有太多的不由自主,不知做错多少事,现在日本人和汪政府都在抓他,可是重庆军统对他也未必有好感,今天他虽然归农,可是毕竟还是活着的,难保明天还可以再看见他。

     她开始真心地疼惜起他来。

    时间无多,单是凝望怀拥抱已不足够,哪里还有空闲抱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