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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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嫁的赵依凡——那真是二爷一生中最得意的岁月,香车宝马,如花美眷,走在街上,谁不艳羡十分? 那年依凡才刚满20岁,如一朵花儿初初开放,却已经有了最盛的光艳,简直流光溢彩。

    喜欢笑,喜欢说话,喜欢跑动,跑的时候,颈上的白纱巾会随之舞起,牵引着人的心,想抓,却只是抓不住。

     他始终没有抓住她。

     到底没有抓住她。

     即使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,他也觉得她远,中间隔着一重山。

     她看似透明,可是心深似海,情绪跌宕不能控制。

    如果他甘做一条鱼,游在那海中,也许焉知鱼不乐? 可是他偏偏不肯,他要做渔夫,一网又一网,打捞着海水,每一网收起来都是空的,而岁月亦如网眼里的海水,漏出去漏出去,终于什么也没剩下,什么也没抓住。

     他是失败的。

     彻头彻尾的失败。

     而他怪不了人。

     他也不肯怪自己。

     那就只有怪世事吧。

    谁让改朝换代,让战事频仍,让货币通涨,让纸醉金迷呢? 他不过是这时代的一个牺牲品,面对万千变故全然无能为力的,可是为什么得不到人们的尤其是亲人的原谅?在生命最终时刻,他所求无多,只想再见依凡一面,再见自己青春时的梦想一次。

     可是,永远不再,真的永远不再了吗? 他命去给家秀捎话的仆人回来了,说三小姐说二奶奶已经又去了法国,而她自己最近很忙,怕没时间来看他,要他善自珍重。

     赵依凡已经同他离了十几年,可是下人们说起来还是“二奶奶”长“二奶奶”短的。

    黄家麒听着并没什么不妥,可是真正的黄二奶奶孙佩蓝听见了却大了不得,立刻炸起来,赶着佣人骂:“你管谁叫二奶奶?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,还不给我滚出去?”嘴里说着,手里也不闲,抓起个痰盂扔过去,把佣人的头也打破了。

     佣人火起来,顾不得主子下人,一手捂住头跳着回骂:“别再在我面前摆奶奶的谱,叫我说出不好听的了!还以为是过去的光景呢?使唤着我们,还欠着我们的钱,什么主子,我呸!”还要再骂,早被别的仆人强拉了出去安抚上药,一直拉出大门了,还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。

     当天夜里,这仆人便卷了几件趁手的古玩银器跑了。

    孙佩蓝闹着要报官,二爷不让,说传出去只有更惹人笑话,再说那几件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,偌大家产都已经没了,还在乎那一点? 这件事给了二奶奶很大的刺激,以后便再不大敢对仆人乱发脾气了,也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值钱东西看得更紧,生怕再有人浑水摸鱼卷了去。

    但是一向骂惯了人的,如今没有人可骂未免寂寞,便把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