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8·杂种优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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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的,正是这样的话,普利希女士。

    能进入墨尼佩学会,能前往别的文化区留学,这几乎改变了她人生的走向,这个机会太宝贵了,可是…” “不要再可是了,瓦维。

    你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女儿,是你身为母亲的荣耀。

    别舍不得,让我跟你分享一下这份光荣吧,好吗?”白马兰自然而然地放低姿态,转而望向瓦维的小女儿,严肃道“墨尼佩的医学院是出了名的高压环境,巨额学费、高息贷款、冗长学制、激烈竞争。

    你当然可以像大部分孩子一样边读书边打工,但说到底,你妈妈是送你去留学的,不是送你去给那群盎撒白人当苦力的。

    你是妈妈的骄傲,不管以后你是否回到高山半岛,你都是归属于母神的勇毅奋起之女,是西瓦特兰帕的荣耀。

    我会支付你的学费、生活费和机票,因为这正是我应该做的事。

    ”白马兰话锋一转,眯着双眼调笑道“但如果你想买什么东西,或者吃点好的奖励自己,最好还是趁着假期找个店摇奶茶,毕竟半大姑娘吃穷娘。

    ” 她具备上位者应有的素质。

    一方面与下属同甘共苦,哪怕做不到,好歹表面上是很会装;另一方面就是为下属想得更深远,更周到,缩小信息的不对称,从而使财富流向她们,亦或者像现在这样,切实地给予利益。

     见缝插针地在人前卖好是白马兰的习惯,这样能够将自己的收益最大化。

    如果瓦维开口向她求助,她答应,那么这就成为了她的施舍,无形中削减她作为领袖的亲和感与公信力。

    即便是秘密结社中的上位者,统领一群坏人的黑帮教母,也同样需要这些品质,毕竟坏人和贱人有显着区别。

     “我会努力的,女士。

    我会好好学,争取硕博阶段的全额奖学金。

    ”小姑娘有点内向,见这位普利希女士开玩笑,才敢开口说话,她眼神坚定,言辞恳切,语气短促且富有力量感。

    瓦维举杯上前敬酒,激动地搂住白马兰的腰,她的爱人喜笑颜开,又给桌上添了些菜。

     “天呐,太好了,真是太好了,女士。

    这几年我家的经济压力一直比较大,我爱人一周要做三次血液透析,公立医院虽然能报销,但经常排不上队,又容易感染,我们都是去独立血透中心,每月得花一万多块钱。

    ”瓦维情绪激动,说个不停“邻居们很担心学费的事,这毕竟是留学,而且本科不能申请奖学金,得准备一百多万才勉强够用。

    她们打算先凑二十万出来,把这学年的交了,不管怎么说,先注册学籍,但这样岂不是给我女儿太大压力了吗?我和我爱人都不希望那样,所以一直在拒绝,只差一点,只差那么一点点,我就把他妈妈的农场给卖掉了。

    ” 开心的时候,瓦维手上就收不住劲儿,弗纳汀这点随了她。

    白马兰被搂得难以动弹,原本就有点窒息,在旁瞧了半天的弗纳汀也从厨房出来,往她身上加码,结结实实的一个熊抱,几乎把她揉进瓦维丰盈的胸脯中。

     “现在高山半岛的本科率很高,但这教育系统太封闭了,咱们的孩子还是应该去海外转转,看看世界。

    或许以后我该创办一个基金会?为每个进入高等教育机构的学生提供资金,用于学费、住宿费、餐费、书本津贴和交通津贴”,白马兰挣扎着抽出右臂,安抚着喜出望外的瓦维,并趁其不备踢了一脚弗纳汀。

     受不了了,这娘儿俩。

    她脸上笑意未减,道“这在墨尼佩学会就叫做全额奖学金了,除去学费外每年再发四万八,法律和医学相关专业有额外的六万块钱。

    咱们做母亲的就是该适度攀比,看人家孩子开学前准备什么,咱们也给准备,省得人总是刻板印象,觉得咱们半岛地方来的孩子都穷酸又死板。

    ” “是这样,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”瓦维捏住白马兰的肩膀,将她拉开一段距离,在她左右脸颊上分别亲一大口,欢快道“高山半岛在老教母的治下重获生机,并由您带领着蒸蒸日上。

    人们都歌颂母牛,因为它们吃草料、产乳汁,但我得说,您比母牛还要更伟大。

    协商联盟按月付款,让您替她们管理罪犯,而您回馈给社会的是高级人才。

    我女儿能接受全球最顶尖的精英教育,都得感谢您的支持。

    ”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,瓦维实在太热情,生怕她吃不饱似的。

    白马兰撑得不想动弹,弗纳汀撑开藤椅上方的遮阳伞,让她在院里躺一会儿,吹吹风,或许睡个午觉。

     她确实有些昏沉,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,小孩子们难得安静下来,在不远处三五成群地暗暗观察。

    抱着胳膊闭了会儿眼,待白马兰再睁开时,已有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女站在不远处,用好奇的目光探寻她。

    那女孩儿浅棕色皮肤,一头蓬松到近乎夸张的自然卷,显然也是个混血的姑娘。

     在高山半岛这种历史上相对封闭,又是以单一白人血统为主体的文化区,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儿或许会感到被排斥——尽管白马兰本人没有这样的心路历程,毕竟高地女校有很多留学生。

     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半晌,白马兰了然地眯起眼,招手将她叫到跟前,道“half-bred(半血马)?” 叔叔反复强调不可以在她面前说的禁忌词汇,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从她嘴里吐出来,少女一怔,抿着嘴往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白马兰存心逗逗眼前这个小姑娘,于是又道“mongrel(杂种狗)?” “那是骂人的脏话,是不好的。

    ”少女皱眉道“你是欧亚人,我是和mestizo的混血。

    ” “谁在乎?不管怎么混,都是杂种,有什么必要分那么细?”白马兰说话时,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振个不停。

     “不对。

    所有人的族源都是随妈妈的,就算和妈妈长得不一样,也是随妈妈的,和爸爸没关系,所以我是高山半岛族裔,但有拉丁裔和美洲人的血统。

    ”小姑娘据理力争。

     ‘速回普利希宅邸。

    ’ 图坦臣发给她的短信是这样写的:‘紧急召开集团会议。

    老德鲁希律主张清理门户。

    她派人往监狱里递话,奎恩·加兰已经签署了枪杀自己孙女的同意书。

    最后决定时,教母需要你在现场。

    ’ “是的,你说得对,但这在她们眼里,就叫杂种。

    高山半岛人欢迎游客简短地访问,但只要提到生育、结婚之类的字眼,就变得极度排外。

    她们普遍有信任危机,担心民族记忆被淡化,可能在未来重蹈覆辙。

    这是历史遗留问题,不好解决。

    ”白马兰揣起手机,再次朝她招手,少女犹豫片刻,还是走到跟前。

     “杂交种继承母父不同的优势,在一种或多种性状上优于亲本,具有更好的生物特性。

    这在遗传学和植物育种领域里有专业术语,叫做heterosis,杂种优势。

    尽管这种优势在人类身上不存在科学依据,但底层逻辑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对于你我而言,这叫多元文化背景。

    ” 她穿上外套,鼓励地拍拍小姑娘的后背,起身离开。

     ——这个杂种已经准备好要成为教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