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6章 救赎·玻璃樱桃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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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!怎么样,真相刺激不刺激哈哈哈!” 他后退一步,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,如同遇见了洪水猛兽。

     “我,我不明白你说什么……” “你不用明白。

    ”大小姐环着胸,与他拉开了三米的距离,“你只需要知道,恭喜,你非常棒,你让我非常爽,还用完了我的耐心。

    从今以后,你爱怎么鬼混,爱怎么堕落,请便,我不会再管你了。

    ” 她毫不留恋,抽身而去。

     从这一天起,她消失在他的世界里。

     彻彻底底的。

     起先他以为这只是大小姐的欲擒故纵。

     对,欲擒故纵。

     大小姐是年级第一,双商至高,比他聪明多了,她无论做什么事情,都是如鱼得水般从容。

    她一定是想拿捏他,钓着,冷着,然后等着鱼儿受不住诱饵,主动咬钩,朝着她游过去。

    她就是这样的人,主动权从不离手。

     又或者说,她是在惩罚他,惩罚他不去上课,惩罚她不听她的话。

     戚厌自欺欺人地想着,她也许是想冷一冷他,教他认到错处,她就会回来的。

     她喜欢乖的男孩,是不是? 那他就变乖。

     戚厌又重新把衬衫洗干净,纽扣端端正正地系到顶端,把规矩与严谨刻到骨子里。

    他会如她所愿,把每一根反骨都碾碎,把每一根血刺都藏好,他会叫她看见一个干净完美、斯文得体的男孩,哪怕是装,他也会装得最像。

     大小姐消失的第一年,正是戚厌的初三,他回到学校,备战中考,成绩出来后,轰动一时。

     戚厌以中考第一名的实力,考进了省重点高中,并且拿到了全额奖学金。

     他开始崭露头角。

     他不再是人们眼中那一丛阴暗的、潮湿的荆棘,他长成了一株高大挺拔的桦树,表象洁白优美,没有一丝缺陷,人们都说这个少年聪明、漂亮、正直、富有同情心,是造物主的天生偏爱。

    唯有戚厌明白,树木的内部早就被腐蚀一空,满地狼狈的粉屑。

     但他掩饰得很好,没有人发现。

     他得到了世人的称赞,是优秀的,乖巧的,赏心悦目的生物。

     她应该会喜欢的。

     他等她回来。

     她怎么还不回来? 戚厌从初三等到了高三,他不耐烦了,渐渐走进了一个狭窄偏僻的世界。

     高三下学期,金家爆出丑闻,宣布破产,金父因偷税坐牢三年。

    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满脸沧桑,自女儿失踪之后,他就把戚厌看成了自己的接班人,非常注重栽培他的成长,几乎可以说是,在他身上投注了所有的心血。

     戚厌是他最得意的作品。

     他被押走的那一天,金父将一些提早转移走的资产都交给了戚厌,言明等他出狱之后,父子俩东山再起。

     “父子?” 那漂亮高大的少年不知为何,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。

     金父热切地说,“你好好读书,不要受这点影响,等我从那里出来,咱爷俩就好好聚一聚,到时候请一些亲人,正式把你认了,你日后就是我金茂的儿子了。

    ” 少年清冷犀利,罕见笑了一下,他依然穿着纤尘不染的衬衫,光影落到他的脚边,似镀了一层金边,斯文又稳重。

     他清晰咬字,“可是怎么办,我只想当你的女婿。

    ” 金父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 戚厌压着低沉的语调,像是一部阴森的鬼片,“真可惜,她消失了,不然我就能当着您的面,把她欺负哭了。

    毕竟当年,我爸不也是这样被您这样的禽兽逼入绝境的?你们金家,都欠我的,父债女偿,天经地义不是么?” 金父脸色惨白,转而大怒,“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?你个小兔崽子,你竟然算计老子!” 戚厌被提着领子,打得鼻青脸肿,他只是无所谓扬了扬眉,甚至恶劣地说,“恭喜,您又能多蹲几天了。

    ” 金父被戚厌亲手送进了监狱。

     他顶着满脸的血,开心地笑了。

     这下她总该回来了吧? 戚厌等了又等,等到金父入狱了半年,也没见到人。

     他一点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。

     他开始永无止境地惶恐。

     她是不是真的走了?再也回不来了?救赎,她不是要救赎他吗,为什么要半途而废?戚厌把那积木系了绳子,挂在自己的脖子上,日日摩挲得都掉了色,像是一件经年的古物。

     戚厌又一次生病了,双眼熬红,上吐下泻,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,肠胃空荡荡地绞着,而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。

    他在被单上翻滚着,头痛欲裂,又冷又热,从身到心都凌迟着,哭也哭不出来,难受极了。

     嘴里是苦的。

     他颤抖着手,翻开了铁盒,连带着糖衣,把那颗水果糖迫不及待含进去。

     不甜,不够甜。

     他使劲咬着,咬破了糖衣,唇肉也裂了,黏黏的糖渗进了一股血腥味。

     很快只剩下了半颗。

     戚厌放缓了咀嚼的速度,他用舌尖爱惜般顶着这一颗糖,让它在口腔的温度里缓慢地自然地融化。

     深夜,戚厌打着出租车,跌跌撞撞跑向了陵园。

     那么沉,那么暗,没有一丝的光。

     油茶花早就不开了,它被铲了,换了新的更漂亮的树木。

     他嘴里只剩下一层被咬破的、吮吸到一点味道也没有的褶皱糖衣。

     不甜了。

     这人间怎么,怎么这么,没有意思啊。

     他边跑边想,太冷了,他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,要是他从来没来过,就好了。

     少年跑着,越跑越快。

     球鞋的系带开了,沾着潮湿的泥土,他的脚踝被尖锐的利器划过,血淋淋的一片,浸湿了内里的白厚袜子。

    周围没有人,就连风也安静地睡着,只剩下他越来越重、越来越尖锐的呼吸,胸口撕裂般疼痛。

     他的世界成了一个坍塌的、老旧的墓场,所有的,都死了一般,全是黑白色调。

     “妈妈……天好黑,你等等我……” 我找不到她了,妈妈,我是不是很没有用,很没出息? 对不起,妈妈,我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。

     我真淫荡下贱是不是? 妈妈,我辜负了您,我没能讨这人间喜欢,我难受,您抱抱我,抱抱我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