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三合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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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老管家抄着两手,眉头紧锁:“少爷,津州府骆氏跟咱拐了十八弯了,多少年没往来,竟在这个时候给大”老眼瞥向那封被拆开的信,舌头一转,“给咱们府送来贺礼,心思绝对浅不了。

    ” 论起来,那津州府大家骆氏跟他们楚田镇小小楚家是一点边都不着。

    楚家与骆氏沾点边的只有绯云院里那位。

    不过里头关系也远不着际。

     津州骆氏在前王朝就是大氏族,族口上千。

    只大景建国后,在三代帝王的打压下,日渐衰颓,盛势不再。

    骆氏嫡系,现存四支。

    已失踪的齐州府前知州骆斌云是骆氏嫡三房独子。

     楚家大奶奶韩氏又怎么跟骆氏沾上关系的呢? 这还要从骆斌云祖父骆洺那代说起。

    骆洺舅家表妹王氏嫁到了江南宣州佟氏,佟氏旁支一女许给桐州府韩氏嫡四方长子韩义。

    楚家的大奶奶,出自桐州府那个韩氏的旁支。

     就这点牵扯。

    楚家都没拿它当回事。

    真论起来,也确没什要紧的瓜葛。

     但绯云院那位从嫁进来,就自持是世家女,哪哪都要讲规矩。

    还总说自己是下嫁,她怎不瞧瞧桐州府韩氏现过的是什么日子? 前些年,她掌家,暗里接济韩家。

    老太爷清清楚楚,看在小少爷的面上,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    后来若不是韩氏愈发贪婪,老太爷也不会收回她的管家权。

     韩氏还来火,放言要回桐州府省亲。

    她倒是去呀,说了好几年,光打雷不下雨。

    现在好了,报应全上身,哪也去不了了。

     真当他们楚家的银钱是天上掉下来的?一边嫌弃着,一边又掏楚家的底富养韩家。

    他土埋到下巴颏了,就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。

    瞅瞅绯云院里养的那几个奴才,私底下还敢骂老太爷是马匪,他们怎不喊出声? 想想这些,周老管家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辽边马匪?乱世时,谁是兵谁是匪?老太爷带大伙堵的是北漠、婓辽南下抢掠的贼,可没动咱个家里。

     大景一立国号,老太爷又是立马就洗手不干了,退到陕东置田桑种。

    几十年来,大伙都本本分分。

    他们范州府楚田镇楚家,是清清白白人家。

     现在小少爷是举人了,府里谁再敢胡嘞,他就拔了谁的舌头。

     楚陌沉思许久,将信递还迅爷爷:“拿去给我太爷过目。

    ”骆斌云成亲十余载,膝下一嫡三庶四女,无子。

     这封信是骆家嫡三房老夫人张氏写给他娘的,信中先贺他夺得陕东解元,再提及其亲弟张仲,接着开始推心置腹地讲他的前程,最后提了一句骆斌云嫡长女骆氏温婷。

     果真是人老成精! 只他微末小民,是万不敢去攀她津州大氏族的高门。

     接了信件,周老管家观少爷脸上神色淡淡,不由凑近稍稍,小声说道:“近日上门送礼的,多多少少都打听了一些您的的大事。

    这津州府又来信,后头还跟着桐州韩家、宣城佟氏,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?” 都十七了!别以为不去鹿鸣宴,再闭门谢客,他就能将亲事躲过去?这梦别做,老太爷也不许。

     楚陌蹙眉,撇过头看向园子里青墨的孤松,薄唇微抿。

     又是这样子。

    周老管家深感无力,气恼道:“别怪我没提醒您啊,近日秋收,老太爷腾不出空来。

    等忙过这茬,您再不吱声,他肯定会把您安排得妥妥帖帖。

    到时您也别再想着谁了。

    ” 他人虽老,但眼不瞎。

    就迟陵县北郊那小庄子,买了就赚到。

    小少爷摇摇脑袋,把庄子拱手让出了。

    为的是啥?总有个由头吧。

     还没声,老管家甩袖背过身:“人家亲哥哥也成举人了,说不定这会家里门槛都被踏破了。

    您自己思虑吧?我去找老太爷。

    ” 唉,真的是急煞他了!大阔步走向院门,突然刹住回身。

     “我听小四子说齐州府知州谭志敏在宴请几个举人时,问了他们家中情况。

    据我所知,其次子谭東,丧妻几年了,膝下又有嫡子女。

    ” 点到为止,老管家不再停留。

     一阵清风来,拂动了楚陌浓密纤长的眼睫,也吹破了他眸底的寂静。

    脑中是那张如暖阳的生动笑颜,背在后的手里多了一只墨绿绣囊,指腹捻着绣囊上的小像。

     迅爷爷口中的小四子,是楚家在齐州府香楠县县学九园的管事。

    九园租户里有一通过此回乡试。

     谭東? 楚陌在迟陵县十三园偶遇过一回,对方并不认识他。

    捻搓小像的手指一定,指腹刚巧摁压在小像脸上。

    嘴角渐渐扬起,如扇眼睫下落,掩不住美目中寒芒。

     女子要学会保护自己。

    可若是保护不了呢?那留给她的,就只剩“权衡”。

    艰难之下,她的笑还会有暖意吗?她还能温柔待人吗? 轻眨眼,楚陌眸底寒意尽散,转身回房。

     厌弃地将手中绣囊丢在桌上,这东西不是他的。

    绕过屏风,进去小书房,他要翻翻匠人之前送来的图纸。

    迟陵县南郊的河道挖得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 相较于这方的安宁,吉家那头却闹得很。

    吉欣然跪在地上不知所措,泪眼中尽是仓惶,看着她爹,呜咽着。

    洪氏紧紧抱住要撞墙寻死的黄氏。

     黄耀米挥拳想打吉彦,不等吉诚、吉俞动作,就先被他爹挡下了。

     “吉老三,你他娘能耐了?妍娘自嫁进吉家,日日小心伺候着。

    你说她不事舅姑?简直丧良心。

    你在县学读书,就因着你娘要拿捏儿媳,摆老封君的谱,她与你夫妻相离十多年啊 你现在出息了,就想休妻?怎的县里陈家送的那两骚娘们,是送到你心眼里去了?你还是人吗” 吉彦就像没听到黄耀米的话,冷眼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还在试图冲撞墙的黄氏,不由得发笑:“二嫂,放开她,让她撞?死了也好,我连休书都不用写。

    ” “吉文礼,”黄氏歇斯底里地嘶吼:“你对得起我吗?”奋力一把推开洪氏,转身就撞向后。

     吉彦不防,被她撞得后退两步。

    不等稳住身子,黄氏一手已抓上他的脸。

    这阵仗,屋里几人可从未见过。

    黄老才最先反应过来,松开还愣着的二儿子,一步上前拽过女儿,抡起一巴掌。

     啪一声,打得黄氏头都歪了,嘴角渗血。

     黄老才气得两眼泛红,怒斥:“混账东西,无法无天。

    ”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扯女婿,是在绝自己的路,也在断黄家闺女的活路。

    老二虚张声势闹一闹可以,但她不行也不能。

     吉欣然傻了,她那淑娴贞静的娘刚干了什么?打她爹,疯了吗?娘是真的不想过了? 吉孟氏胸口起伏剧烈,但还是忍着。

    今天黄氏可算是露出真面目了。

    她与老头子过一辈子了,还从没上手过。

    老三活该,这就是他拼死要娶回来的女子。

     脸上火辣辣的,吉彦知道是破皮了,抬手擦过,触及黏腻,见血了。

    不禁嗤笑,这确是他该受的,但他还是有几句话想问黄氏。

     “你嫁来吉家快十五年,当初带来的嫁妆可有少分毫?” 黄氏两耳嗡嗡,已冷静了下来,泪眼盯着自己的手,不答话。

     “这十五年,吉家虽没给你锦衣玉食,但可曾叫你饿过肚子,刨过田,打过粮?”吉彦看着黄氏:“伺候舅姑,你是怎么伺候的?你娘家大嫂、二嫂就是像你那般伺候你爹娘的?”转眼望向不再蹦跶的黄耀米。

     “夫妻分离的话,我三年前就听过了,也是你说的。

    故我用卖乡试副榜名的银钱,瞒着家里,在县城买了间铺子,归到黄氏的嫁妆中。

    今日,你又将此事拿来说,是又想要什么?” 说着说着,他也激动了:“我在县学十三载,有花用过你黄家一文吗?我去阳安府考三回乡试,银钱全是我爹娘出的。

    我有今天,可以说跟你黄家没有任何关系。

     凭什么我吉家分家,要你们满意?就凭我娶了黄妍娘?” 黄氏目眩,这些话句句刺在她心头。

    吉文礼,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为何能考中举人? 是她,恶全是她在做。

     “文礼,”黄老才上去握住吉彦的手,老泪下来了:“爹的错,是爹没教好他们。

    你别气,我今日这趟来对了。

    不来我还不知道妍娘她作成这般,我我现在就把她带回去好好教,爹一定叫她清楚好歹。

    ” 吉安站厨房门口,剥着鸡蛋。

    小欣欣杵在旁,一手抱着她姑的腿,勾着小脑袋往正屋里看。

     没一会,黄老才拖着黄氏出来了。

    黄氏哪肯走,泪流满面哭喊道:“爹,你放开我,我不要回去。

    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吉家,吉文礼他对不住我呜哇” “哭啥哭,你是好日子过久了,忘了自个的本分了。

    ”黄老才见她往后赖,甩手又是一下子:“哭哭哭,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?这里有谁对不住你,就你会委屈。

    ” “爹,你快松开我。

    ” 眼看着就要到院门口,黄氏一屁股赖到地上。

    她还要脸,不能就这么出去。

     院门外,都是闻讯来,等着看热闹的人。

    缀在后的吉欣然,深知到了这地步,已无法改变什么,悲戚地转身往回跑,跪到正屋门口。

     “爷奶,爹,求求你们让娘体面一点,我求求你们了,就算是看在信旻信嘉的面上。

    他们还要去私塾,还要见人。

    爹” 黄氏到底是知死了,在二嫂洪氏上来扶她后,自己起身回了屋梳洗了一番,齐齐整整地随着她爹和二哥出了吉家大门。

     午饭色香俱全,吉家人却吃得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饭后送走了方里老爷孙和吉忠亮,吉忠明老两口将吉彦叫到跟前:“你接下来有何打算?” 吉彦苦笑:“儿如今也懂爹娘当年的苦心了,只事已至此,纵有悔,也不能再重头来一回。

    好在欣然还有一年就及笄了,信旻也十二了。

    儿子盯着几年,等信旻娶媳妇。

    ” 今天,他也看透了,黄氏从头至尾都没觉自己有错。

    她理直气壮地认为,是他吉家愧对她。

    他都不明白她哪来的理?而黄耀米呢,贪心不足,一直盯着黄氏的粮袋子。

     可笑啊!他可笑,黄氏一家也可笑。

     “你心里有数就成。

    ”吉忠明叹气:“今日屋里发生的事,你大伯不会往外说。

    送方里老走时,你娘让老大拎着两斤点心、一包糖给他小曾孙。

    ” “儿子真是不孝,到了现今还叫你们烦心。

    ” 吉孟氏右手摁压着额侧,忍着那处一抽一抽的疼:“陈家送的那两个,你打算怎么办?”她是不喜黄氏,但更不会怜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     “看黄氏。

    ”吉彦轻嗤:“若她反省了,懂好了,我就让人送那两回陈家。

    若她不好,我为着三个孩子也不能真休了她。

    那就只能抬一个上来,叫她有事忙。

    ” 他没空陪她折腾。

     吉忠明皱眉:“明年的会试,你没把握?” 提到会试,吉彦正了精神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

    儿子已打算好去齐州府三霖书院再读三年,这回我会把孩子都带在身边。

    ”不指望黄氏了,他亲自盯。

     “也好,”吉忠明给老妻使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吉孟氏会意,离了炕去里屋。

     “既是要去三霖书院,那也别再耽搁了。

    歇息两日,你就去齐州府三霖书院那看看,要是价钱合适,便买个小院。

    一家子能落下脚,住着也踏实。

    ” 鼻酸不已,吉彦泪目:“爹,儿子以前真的是想错了。

    ” 吉忠明笑之:“做娘老子的,只盼着儿女都好。

    ” 吉孟氏取了一只漆木盒子出来,交于老三:“这里是你中举收礼的账册,你保管好了,以后就照着账册走礼。

    银子和契书也全在里头。

    放在我这的金子,你爹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