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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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唯的睡衣衣角抹平,仿佛一点褶皱都不能容忍。

     真是个神经病,施钟南决定今晚向本市第二精神病院推荐病患。

     他做完例行检查,讲出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评判,“不意外,样样都好。

    ” “人什么时候醒?” “这个难讲,就算醒来也不一定撑过三分钟。

    ” 陆慎抿着唇不接话,他弯下腰再度将阮唯身上被施钟南拨乱的睡衣抚平。

     施钟南已经学会讲礼貌,知道老板下逐客令,不用提醒也慢慢吞吞退出房间。

     陆慎的手,慢慢抚摸着沉睡中的阮唯,遥远的海潮声随风袭来,裹夹他低沉幽暗的嗓音,“阿阮,你究竟几时肯醒……” 没人答,只有一个吻,落在睡美人额间。

     六月,好不容易等来晴天。

     阮小姐的梦终于醒了。

     光太亮,令人睁不开眼,她茫然许久,才终于将目光聚焦在身边人关切的面孔上。

     “你醒了?”他平静地问着。

     真奇怪,病入膏肓,连“醒”都需要他人告知。

     卧室有一面大窗,开向白沙蓝海。

     周边装潢精致,欧式大c黄上,挂帷幕层层叠叠,背后又有浅金色挂毯衬底,第一眼看见的是墙上《莎乐美与圣施洗约翰的头颅》,提香名作,不知真假。

    渐渐四肢也有了知觉,指尖滑过秋被----用的是真丝贡缎,软而细,一如少女肌肤。

     继而是痛,左腿疼痛夺取所有感官,一时间呼吸急促,眼皮跳动,忍不住扶额呻*吟,“我的腿……” “冷柜车闯红灯,车头撞车身,事故严重,你算九死一生。

    ”他弯腰,慢慢解释,“小腿骨裂,不是大问题。

    ” 要如何形容这嗓音才够恰当,新派女作家大约能写出一个冗长故事,这一位“家明”定然比任何一位都迷人。

    阮唯心中忽而萌生的是,能从他喉中振鸣、弹舌,尔后又似蒲公英远游,在冰冷空气中被吹散,这对于每一个字而言,都是殊荣。

     她是谁?从哪里来?她的记忆淡薄,找不到蛛丝马迹。

     而他就坐在c黄边一只仿古c黄尾凳上,手边捏着一本半旧的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