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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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长者又是婆母,所以不管如何吩咐,宝嫣最好言听计从。

     商定之后。

     宝嫣一身还未卸下的婚服,满头金钗珠翠,珠光宝气不说,绝对不适合照顾病人。

     于是打算回去收拾一番再来。

     松氏等人等候在外,看到宝嫣出现,直接上前搀扶,“女郎,情况如何,晏郎君他……” 宝嫣手搭上去。

     院子里守着严阵以待的府兵。

     宝嫣轻轻摇头,示意人多眼杂,“路上再说。

    ”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长,沉云遮天,乌漆漆一片。

     婢女掌灯,拉长一地阴影,宝嫣细眉轻拢,朱唇一开一合,忧郁的愁容在行走中忽明忽暗。

     她在同松氏说自己在晏子渊房里看到的情况,并未发现,在围绕湖水修建的长廊对面,有两道完美嵌入暗黑中的影子,正对着她们的方向。

     观察了片刻。

     影子之一道:“这新妇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,若不是大人出手相助,引来晏府护卫,她今夜就得做新寡了,晏子渊哪能捡回一条性命?” 浅淡的光线下,影子露出全貌。

     魁梧充满匪气的大汉毫不留情地嘲弄,“说来大喜当夜,如此娇娘,有的人却无法消受……看来还是福薄了。

    ” “你可还记得所在的是什么地方。

    ” “……?” 庆峰愣了愣,随即大咧咧地道:“大人难不成以为我忘了,这里自然是晏府……” “你也知晓是在晏府,却还背地里讥讽挖苦那位少郎君,我看你是不想活了。

    ” “这里又没有旁人,怕什么?难道大人忘了,以前在上京,姓晏的是如何姿态倨傲,瞧不起我们的?” 空气刹那间变得无比安静。

     庆峰虎目圆睁,目光所向之处,是廊柱下的一道沉默静立的高大黑影。

     看不清脸,只有半边暴露在月下的衣着可以窥探出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 那人着了一身素白僧袍,看似质朴,实则衣料上的银线熠熠生辉,华贵出尘。

    其修长的手腕上还缠绕了一串玉制的、漆鸦色刻满经文的念珠。

     他的沉默不仅不显压抑,还独有一种殊胜无比的清贵味道。

     仿佛他脾气极好,不会轻易与人动怒发火。

     但庆峰知晓,这不过是他这师叔身处人世间,展示给俗人看的假象。

     本性上,道貌岸然,睚眦必报才是他的相处之道。

     果然。

    一道酥掉耳朵的轻笑响起,庆峰不适又警惕地后退半步。

     他可不是上京那些贪图师叔美色的女娘,只知最好不要轻易招惹到他。

     若是不小心惹到了,那便只能看这位心情如何了。

     目前来看陆道莲的心情大概是不错的。

     庆峰暗暗腹诽,他就说,瞧着不喜形于色,在昭玄寺也算“一颗尊贵明珠”的对方,怎么可能真的不记仇每回到上京,都要在昭玄寺作威作福的北地贵子。

     陆道莲:“那是他当年还小,上京王孙谁没几个年轻气盛。

    ” 庆峰:“那又如何?”他想师叔应该又要义正严词讲一番虚伪道理了。

     下一刻。

     陆道莲:“所以他遭报应了。

    ” 庆峰:“……” 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,这就是说做人不可太得意忘形,否则自有无边苦难来渡他。

    庆峰你听清楚了么?” “……”皱眉。

     庆峰低头闷声答:“师叔教训的是,弟子知错了。

    ” 不到片刻。

     庆峰又问:“她们走了。

    可还要去探一探晏子渊的情况?” “现在去,他不死也残,没有什么可看。

    ”藏身在暗处的陆道莲看不出真容道:“不如回房。

    ” 他率先转身,步履沉稳,手里还攥着念珠。

     庆峰不满:“可回去也是歇着,为何不去看看他现在下场。

    ” 陆道莲:“既然不想歇着,那就替我们的晏小郎君多念几遍祈福经。

    ” 庆峰大惊失色:“为什么是我?” 陆道莲斜眼睇来,神色淡淡,“难不成让我?” “……”那怕是祈福经变往生咒。

     庆峰耸肩,边走边回头喃喃,“也不知那新妇夜里会不会偷着哭?差些喜事变白事,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她带来的灾祸。

    还有她的婆母,那位贤宁长公主可不是个善茬……” 他絮絮叨叨。

     身前人充耳不闻,一袭僧衣穿梭在黑夜里,无光却自有一种朦胧的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