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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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没了,四分五散,我知道得也不详细。

    只知道我那个儿子,才四岁,总算没什么罪,给送进孤儿院了。

    我弟媳妇说,看在妯娌一场的份上,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我。

    如果我愿意领呢,就领走。

    反正陶家的人已经快死绝了,不会再同我争他。

    如果我不要他,也由得我。

    可是,可是我……”她哭了。

     这是自第一任丈夫死后黄坤第一次哭,也是惟一的一次。

    从此以后,不论她又经过了多少悲欢离合,起落沉浮,她再也没有哭过。

    而她与黄裳,也从此再没见过面。

    许多年后,黄裳远走海外,而她做了市长夫人,红极一时,后来也做过走资派的臭老婆,披枷挨斗,然而她都是笑着面对的。

    笑,便是她最后的女性武器了。

     政治的时代或许容不得一个政治的投机者,更容不得一个不劳动的人,但总有例外,那就是一个年轻的至少是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美女。

     她抱着黄裳的枕头,把它当成自己的儿子,脸贴着脸,把泪印在枕头上,重新露出自信的、毫不惊惶的笑容来,说:“看着吧,儿子,妈妈才只有24岁,路还长着呢。

    ” 黄裳不由得也笑了,她想起黄坤初到上海来找她的那个晚上来,那时,她也说自己是24岁。

     永远的24岁的黄坤哦! 北京庭审川岛芳子的消息报导出来,最心惊胆颤的人要属黄家风。

     没有人会想到,被追缉得最紧的汉奸要犯黄家风,竟然就躲在清算呼声最高的北京城里,国民政府的眼皮子底下。

   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,信奉着“最不安全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”的格言,早在“天皇玉音”刚刚响起的当日,就带了韩可弟直奔北京而来。

     那时,上海交通还来不及封锁,有关部门也还不不及对他清算。

    而当“爱国影星”白海伦带着国民军开到黄府花园来抓人时,大宅院已经空了,只留下奄奄一息的黄李氏和黄钟。

    白海伦到底实践了数月前在黄家发下的誓言,曾经一度,她因为很久接不到片子又缺乏计算挥霍无度,以致山穷水尽,到黄府借贷,居然被黄李氏和韩可弟合伙羞辱,而当年同她信誓旦旦的黄家风则听信宠妾挑唆关起门来连面也不见,此仇此恨,没有一天不记在心上,如今一个浪头翻转来,她又得势了,摇身一变成为第一批爱国影星,又攀上了新军首长,扬眉吐气。

    黄家风当年的汉奸行为她多少是知道点的,这时候便来个总告发,第一件事就是引军队血洗黄府。

    可惜的是,黄家风和韩可弟居然都早已跑了,只剩下黄李氏和黄钟两个正经主子,一个已经油尽灯枯,一个则病得只有半条命,让白海伦的威风耍得很不过瘾,仿佛演了一出好戏却没有观众欣赏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