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关灯
    我没有办法停笔,依旧急迫地、满怀忧郁地提笔写下这些话,等待着折起这封信,寄到它应该去的地方。

     这将来如果深埋于地底,在我的尸体旁,在她身旁,也就完成了使命。

     这就是我写下去的原因了。

    科斯林先生,我恳请您看下去。

     我想了很久,折损过几张废纸页,费力思索着该从哪里说起。

    可谁又能是好的人生叙事者? 我必须承认我读的书不多,普普通通在贫瘠的村庄出生,唯一记得的几行诗,是夫人注视着我的眼睛缓慢念过去,我才勉强记来的。

     关于大量零碎的少时记忆,在年老的人的大脑里会不断闪现,有如灰色的石子毫无章法地散乱蹦跳。

     那到还不如从记忆开始连成一片的时候讲起,从遇见那位夫人开始,我的记忆才开始了有意识的奇妙编织。

     那是我一生都在寻找的夫人。

     2. 我是二战之前认识那位夫人的,那一年,她嫁给了我从事的那栋洋房别墅的主人。

     她第一次进到这房子的时候,带着口红和一卷烟。

    点燃了烟,她才从门口就这么进来,漫不经心地逛了一圈。

     我工作的厨房和大门离得不算近也不算远,隔着一段狭窄茂盛的杂草丛,是条狭长的偏道,走过去会让浅层的皮肤又痒又麻。

     她进来逛的一圈就包括这么一段荒乱的路,谁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过这里。

    这正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命运。

     那是个典型的夏天,阳光铺洒一切,野性地张扬。

     蝉声在树旁熙熙攘攘,我和别的佣人挤在门口的小凳上剥玉米,新收的玉米颗粒紧实凑在一起,剥地指甲缝止不住发酸。

     就在此时,一个红头发的女人从狭窄的草丛路里走出来。

     她戴着一顶遮阳帽,抬起脸来是无法矫饰的美艳,走过来的时候她身上无袖的奶油白裙子的裙角在摆动,露出光裸的小腿。

     所有人都被轻踏进来的脚步声震慑了似的,厨房马上变得安静,嘈杂的声音都胆怯起来。

     胆怯的还有我。

     我扣着手里的玉米,埋着头希望让自己不那么起眼,也不知道该不该看她。

    事实上我也看了,低下头,却用余光下意识地看。

     难以说明心里的感受,我只听见耳畔轻轻撩过一声沙哑的笑音,像烟爬过了喉咙的痒,那笑声好像在笑我们小题大做式的紧张。

     而我近旁正有一个小水缸,里面没有泛绿的藻类,干净的水纹泛开一片明亮,我低下头时,看见了自己紧张绯红的脸。

     她轻挑画出来的眉毛,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优雅,拿出支口红就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 没读太多书的坏处就在这里了,我当时脸烧的厉害,脑子里却一片空白,简直贫瘠地干渴。

     近在咫尺的,她身上漫过来一种成熟女人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