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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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自于镇里的流言,也因为县长音讯杳渺,还因为她看清了自己和镇里人身份的差距,这种差距根深蒂固,且永远不会改变。

    像老板娘那样,当上老板娘,嫁一个镇里人,这个愿望越来越渺茫,并且遭到她自己的鄙视。

    她心底那股对县长莫名的依赖,像一颗爬到了树顶的青藤,再也无可攀附,正昂着头,茫茫然在风中摇摆。

    此时,草木皆兵,她已无处说话,也无人说话,连老板娘也不能让她百分百地信任了。

    便叹原来人和人之间,都是蒙着心说话,来往,生活的。

    即便是她和母亲之间,也隔了厚厚的一层。

    她所记得的母亲,总是骂骂咧咧的,竟没有一个温馨的片段。

    不过,想起母亲总是好的,因为这会连带想起花母猪,花母猪身上的气味,猪圈的馨香。

    她想回家,准确地说,是想回到猪圈去,回到花母猪身边去,那才是最快乐的时光。

    如果真的回家,她又想到了镇里的人和事,除了县长和算命的老奶奶,恐怕没有让她念念不忘的东西了。

     关于傅寒,现在回想起来,她竟说不出是否爱他;关于厉红旗,她只想知道他是否爱她;关于毛燕、罗婷、罗中国、曹卫兵,程小蝶,她也许会偶尔想起他们,并且心平气和。

    她是随便做一种假想,她知道自己,或者有一天会离开小镇,但肯定不是回家。

    家的概念,越来越模糊,或者原本就没有清晰过,除了小溪边的那所可以栖身的木房子。

     不怎么在店里露面的老板娘,又围上腰围巾,在厨房与店堂里往返,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。

    这个冬天,老板娘瘦了,皮肤里的水份风干了,走起路来便显得轻飘。

    球球啊,记着不要对外人说,是你把店承包下来了,你看现在到处风言风语的,对你不利,店里也不能失去镇里这拨老主顾,知道不?老板娘说。

     球球惘然点头,只见自己的身体到处飘浮,像尾鱼那样,在空中游弋。

    鱼呼吸困难,眼睛突出,不断地张嘴,吐出连串的水泡,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。

     球球,你应该吃点药,今年冬天特别寒冷,要注意身体。

    老板娘听出球球的哮喘与往时有些不一样,又叮嘱了一遍。

    掉进河里的那夜,在厉红旗的背上,球球的五脏六腑都被冰水浸泡透了,肺叶颤抖时,她失去了知觉。

    从那夜开始,她感觉自己的肺,有时像个膨胀的汽球,有时像尖细的针头,有时像扎进了鱼刺。

    她总觉得她的肺是黑的,像一块烟薰过的腊肉,晾在风里。

    苍蝇飞过来,灰尘粘上来,她的肺脏了,空气便显得很浑浊。

    她想将它们濯洗一遍,清清爽爽地呼吸,让呼吸清清爽爽。

     人一辈子,身体是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