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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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安成被流放到了一个小地方,那地儿穷得厉害,十几年前严冬遭祸,就这地方被害得最惨,过了多少年都没办法复苏起来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此地的父母官是否受到了指示,理郡王分封到的几亩田地俱是长不出稻苗的,但是上面说了,李安成一年要上缴二十几斗米粮,若却一斤半两,就要按着缺少的数目鞭打多少。

     李安成看着屋前那几片荒地,半点话也说不出了。

    他也不哭,只是静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凉──这一路来,他时常这样魔怔,不吃不喝,弄得那些押送的官人都当着理郡王已经半疯了去。

     李安成在屋外站了一日一夜,隔天便拿着那老奴寻来的锄头,跟着下田去了。

     但是他桃花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,那双手平素握得皆是毫笔刀剑,再加上这半年来在路上被折腾坏了身子,如此不过干了两天的活,便又再一病不起。

     李安成这病来的比往日都还要凶险,此地常年来流行疫病,来来去去死了不少人。

    那老奴去寻了村中那老大夫来,大夫看了看王爷身上出的疹子,摇摇头只向这老奴指了个地方,说人死了就往那边埋去。

     那老奴抽抽噎噎,打起了其他主意。

    他过往也不过是王府里看门的,因着理郡王这一事无辜受累,如今也算是尽了义了。

     如此,他悄悄收拾了行囊,在李安成还在昏迷的时候,携着这理郡王身上那点还算值钱之物,跑了。

     李安成虽是病得狠了,却也不糊涂,他迷糊睁眼的时候,便知那老汉牵着那耕田的瘦驴走了。

     他在病重含混地笑了,迷糊之间想起了儿时在皇宫之中,母後抱着他唱着小曲儿,父皇抚须看着他的字画赞赏有加,一边皇兄亲自剥了核桃,拿仁子喂着他。

     他如何也想不到後来会是如此。

     李安成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得跟孩儿时一般蜷在床上。

    就在李安成以为自己要这般病死在他乡的时候,他忽然就听到了一把能活活将他惊起的声音。

     “哎哟我的操!这咋了!咋了!艾玛是不是猩红热啊!!猩红热啊啊啊!!!” 这半年来,李安成几次在梦里听见这把声音,就跟梦魇似的,缠着他,不让他好。

     他感觉有人给他喂了水──冰冰凉凉的。

    那只抱着他的双手也是冰冰凉凉的,李安成忍不住往那边靠了靠,那抱着他的人又开始嚎了。

     “我操!小爷才学乾隆下江南去走一趟散散心,你这货怎被整成这样了?哎哎哎,心疼死小爷了──” 那声音骂骂咧咧的,没个稍停,李安成觉得很吵,却也无故觉得心安。

     烧了两天,理郡王终於醒了。

     醒来的时候,并没有看到那人,倒是见着了一个老翁。

     那身形乍看之下,宛如那深夜弃主的老奴一般,但是李安成不是个好糊弄的,那老翁捧着药汤过来的时候,李安成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带着几分不确定、甚至是颤抖地出声:“……付继光?” 那老翁顿住一下,也没说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