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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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绵。

    当时年少轻浮,着实做下不少荒唐事。

     但如今我重生一次,已再无少年时的心境和雅好。

    闻到满园花草香,只觉头晕恶心。

     因此醒来后不久,便将花草铲除掉大半,整治出两畦菜地来,上个月刚种上白菜和黄瓜。

    铲掉的香草沤做肥料施了。

    如今白菜长势喜人,我很觉得合算。

     这几日不断的淋雨,白菜叶已倒在泥里,毡成一片。

    但我拨了拨,看到菜根扎得很深,这点风雨并无妨碍。

    何况白菜这种东西,原本就是极贫贱极易成活的。

     便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 中间平阳遣人来,送了我四匹关中牡马,俱是一色的油亮枣红毛皮,虽不比大宛天马那般高大矫健,却平顺柔和,容易驱使,很是难得。

     我便写手札,好让使者带回去。

    平阳一贯不用普通物件,我一时竟没有可做回礼的稀罕物。

    想起哥哥那里还藏了十坛剑南春,就顺便也给他写了张条子,让他转赠两坛给平阳。

     算起来,如今我娘家也已是败落了。

    景儿还在的那几年里,我想从娘家拿什么东西,哪里还得托人转告?他们出入皇宫只怕不比平阳麻烦些。

     ——毕竟是前朝的皇裔,入了本朝,我外祖父的王位自然已不能再传下去。

    而我舅舅在弘明二年初,死在了与匈奴人的战争里,也算全了他“马革裹尸还”的夙愿。

    虽然留下了表哥,却是个有德无才、志不在此的,也只能与些酸儒写写文章喝喝酒,根本不是带兵打仗的材料。

    舅舅死后他自作主张,白白将我外祖父传下来的十万赵勇让给了别人。

     朝中河北将士无人不恼他。

    可惜有些势一旦丢了,便再找不回来。

     而沈家一贯清贵,虽官位都不低,真正主事的却没几个,肯用心在仕途俗务上的更少。

    老一辈病的病、去的去,年轻一辈则只剩我哥哥一人撑着。

     外面看着光鲜,内里却已经没了顶梁柱。

    当年苏恒能轻易将我废掉,可见沈家虚成什么样子,也可见苏恒谋划得有多周全。

     我娘家败落到今日的地步,并非一朝一夕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,只怕从四年前我舅舅去世,苏恒便已开始架空沈家。

    到如今已见成效。

    就算他想现在便要废我,应该也能如愿。

    只是一来天下尚未彻底安定,他还不能自乱阵脚;二来刘碧君还没有儿子傍身,废了我她也未必能立稳罢了。

     而平阳会觉着苏恒仍爱着我,只能说苏恒心思太深了——何必连双生姐姐也要骗过呢。

     想到我曾与这么个处心积虑对付我的人同床共枕十年,不觉又头晕恶心起来。

     不过我很清楚,只要我还在皇后位上,沈家要挽回颓势,便还有捷径可走。

    当然,也还要子弟出息才行。

     但同时我也很明白,有些事就算我重生一遭,也依旧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 比如我已嫁给了苏恒。

    比如我的儿子姓苏。

     还好,韶儿总有长大的一天。

     我将东西写好,命红叶转交给使者,叹道:“有些日子没见兄长了,也不知母亲是否康健,家中一切可还好。

    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