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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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点让孟月清也感到不可思议,以至于有一次,初夏的夜里,孟月白在房间里与牧野英夫正在汗流浃背,一片火热,孟月清忽然想要静一静,便一个人来到外面,他站在花园里,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,那是一个月初的夜晚,天上没有月亮,只有几颗微茫的星,从遥远的太空,向着地球发出冷冷的光,其实那是与太阳一样的恒星的光,本来是相当温暖的,但是经历了漫长的行程,到这里也已经没有了温度。

     孟月清出神地望着那夜空,思想渐渐给黑暗吞没,他忽然间便感到了宇宙的深邃,地球上的争端如此激烈,震动人心,以为是无比恐怖的事情,然而这一颗太阳系的行星,在浩瀚的宇宙中是多么的渺小啊,地球上的这些人类风云,密谋与交易,宣战与和约,倘若宇宙中有一只眼,它可也会感到惊心动魄吗? 对于宇宙的终极奥义之类,孟月清一向不太在意,有一些非常有学问的人,思考得过于深刻,最后走向极端,以出家修行的方式来苦苦探索,寻求答案,比如李叔同,然而孟月清不愿受那样的苦,他喜爱现世的火热生活,这是一种活生生的,鲜活的生活,对于人世的乐趣,他实在无法放弃,不愿摒弃这一切,进入一个空寂的世界。

     他知道以自己的学问,是不能质疑那些大学问家的,孟月清只是觉得,倘若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,总觉得有一点傻,好像是“死亡崇拜”,要投入的是一种僵硬的、死气沉沉的生活。

     不过就在这样一个晚上,孟月清感到自己的精神给一股柔和而又强大的力量,吸入了没有尽头的太空,开始思索关于宇宙的事,究竟有多少个世界存在?自己究竟是存在于一个真实的世界中,还是只不过是一个梦中的人物?或许牧野英夫才是真正有那样一个人,而自己只是他梦境中的角色,是在牧野英夫头脑中创造出来的。

     然而只是几分钟的时间,孟月清便晃了晃头,回到了现实之中,他轻轻地噗嗤一笑,牧野英夫这个家伙,倒是在任何环境之中都能够学习的,竟然拿给他抓住了机会,都学到了东西,那么在这个界面之中,自己就好好辅导他的中国文学,将来有朝一日,战争结束,一定要让他能够用中文口述文章,这也算是战争期间进修了。

     此时孟月清出神地看着牧野英夫的脸,这个家伙昏昏欲睡了啊,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之中,在蜜蜂如同耳鸣的叫声之中,牧野英夫眼睛半睁半闭,嘴角流下了口水,一脸痴呆的样子,大概人睡着之后,总是这样一副傻相,尤其他还是坐着瞌睡,头垂在胸前,两腮上的肉微微往下坠,轻轻地打着鼾,再过一些年,不知他会是什么样子,想一想就特别有历史感。

     孟月清正在这里悠然想往,忽然间牧野英夫猛地抬起头来,正撞在他右边下颏上,孟月清登时便“啊”地一声叫了出来,撞得好痛啊,而且上下牙猛然一磕,正咬破了舌尖,孟月清只觉得舌头一阵刺痛,嘴里一股血腥味。

     孟月清立刻捂住嘴,又是恼怒又是痛苦地说着:“呜哩哇啦呜,你梦到什么了?” 莫非是中途岛海战?牧野英夫看到他自己站在正在沉没的日军战舰上?自从中途岛海战的新闻之后,这个家伙的锐气给降下了许多。

     牧野英夫果然一脸惊恐,然而他梦到的却不是日本最近正在进行的战役,而是情色地狱。

     第四十章锥心地狱 第四十章   锥心地狱 孟公馆的客厅之中,孟寿祺与日本官员山田正在推杯换盏,两个人的酒杯磕在一起,发出轻轻的碰撞声,声音十分清脆。

     那两个人显然将杯子里的酒喝尽了,然后山田用不很熟练的中国话问:“老先生要去澳门,是为了什么?难道以为皇军不好吗?” 孟寿祺笑道:“这一阵身体不是很好,而且上海的夏季太过闷热,到了这个年纪,实在有些承受不住,据说澳门那里的天气不错,四面都是海,夏季有海风,清清爽爽,空气也清新。

    ” 山田笑着又问:“上海虽然燠热,为什么不去香港?” 还真别说,山田的中国话虽然半生不熟,然而尽用文词,不说炎热也不说燥热,说的是“燠热”,这就显得与别人不一样,是个文化人。

     “香港太多人了,而且房价太贵,像是我这样的小生意人,实在承受不起啊。

    听说山田君前一阵去过香港?” 孟寿祺的这一问,显然碰到了山田的得意处,山田乐呵呵地说:“是的,在那里住了一周,真是好地方,香港的舞女比起上海,又是不同,更加豪放一些,上海舞女比较精致些,但是都比日本艺伎更加明朗一些,艺伎是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