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自己在等人,却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来

关灯
,有红灯笼掩护,才显得她不是那么尴尬。

     她强颜欢笑:“嗯……不是!看来我搞错了,不好意思,这么晚打扰了!” 说完就要溜之大吉,却没注意脚下的台阶,直接踩空,险些摔在地上。

     许斯年忍俊不禁,叫住她:“等等。

    ” 梁小青回头,忍着脚踝的隐痛,假装若无其事:“还有事吗?” 许斯年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铁锹,递给她,似笑非笑说:“既然小脑不发达,别忘了搀拐。

    ” 梁小青:“……” 这人这么不会说话真是白瞎这张脸了。

     想象力丰富也是罪过,回家平躺在床上,梁小青被自己的联想能力感动到哭。

     梁小青啊梁小青,你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,那不过是捣药声啊,竟然被你联想成只有被害人才能听到的凶手放出的暗号。

    以后别做话剧演员了,干脆跟着剧团张姐转型当编剧算了。

     她懊恼不已,二十多年千辛万苦塑造的高贵冷艳范一朝毁于人前,好在是和她的人生毫不相关的人,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
    她努力说服自己,就这样在自我催眠中睡着了。

     让梁小青深感意外的是,这件事过后,晚上的捣药声彻底消失了,往后她夜夜无梦,一觉到天明。

     星期天,她站在门前看着橘井堂门前停着的豪车,不由感叹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,放着效率高的各大医院门诊不去看,却来山林中排队等号脉,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大袋子的中药,她光闻一闻就受不了,更别说吃了。

     “看什么呢?”姑姑今天难得在家,见她这么聚精会神,好奇问。

     她挽住姑姑的胳膊:“没想到这药堂生意这么好。

    ” “怎么说也是百年老字号,可不是白担的虚名,许家是真的有本事。

    ” 梁小青一边听姑妈讲许家在中医学方面是多么有造诣,一边在心里抱怨:中医大夫怎么了?杏林世家怎么了?大夫就可以随便说人家小脑不发达吗?她可是学舞蹈表演出身的,练一字马、单腿站立是基本功好吗? 姑妈还没讲完就接了一个电话,拿起衣服匆匆走向玄关:“小青,你要是没什么事一会儿帮我把碗刷了,剧团有事儿,我先过去一趟。

    ” “好啊。

    ”她答应得痛快,姑妈刚走,她就风风火火把碗筷收拾进了厨房,却没想到衣服挂到了桌角,一个没站稳,手里的碗筷刺溜一下飞了出去,落在地上,咔嚓一声,顷刻间摔得四分五裂。

     她看着一地残骸莫名有些心虚。

     姑妈说许家是杭州有名的杏林世家,世代从医,坐落在旁边的橘井堂现在正由许老大夫的孙子打理,也就是那天晚上她遇到的男人——许斯年。

     “许斯年,许斯年……”她念叨着这个名字,把地上的碎片一一捡起,咬牙切齿地嘀咕,“你才小脑不发达!” “阿嚏!” 这时候正在橘井堂给人号脉的许大夫突然打了一个喷嚏。

     许斯年注重养生,从小到大遵循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习惯,十一点之前必定入睡,熬夜的次数少之又少。

     梁小青恰恰相反,工作日还好,排练紧张,演出频繁,回家就收拾了睡,可是卸了妆洗过澡也已经快十二点了,到了休息日她就更过分了,完全变成了昼伏夜出的夜猫子,昼夜颠倒。

     两个作息时间不同的人,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,即便是邻居也很难碰面,更何况梁小青每次见到许斯年都像老鼠见了猫,能躲则躲,以免再被他嘲讽。

     再和许斯年打交道是在一场春雨之后,烟雨江南,山中雾气氤氲,仿佛人间仙境。

     气温持续回升,嗜裙狂魔梁小青早早地穿上了裙子。

    难得排练提前结束,她就近去附近商场逛了逛,看到春装五折的招牌便血拼一场,才心满意足地乘车回家。

    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,完美的一天在出租车熄火时终结。

     车子停在下满觉陇,司机下去修了半天,最后表示歉意,无奈她只得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下车。

     她没带伞,绵绵细雨落在身上,伴随着料峭春风,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。

     山路上空荡荡的,远处山坡上升起了水雾,整座山林被雨水洗涤,含苞的花骨朵与抽了芽的嫩柳在风中摇曳。

    她站在山路旁等待有车经过捎她一程,却迟迟不见车影,狭长又蜿蜒的山路上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 不知过了多久,一辆灰蓝Ford从远处驶来,她欣喜若狂,一面招手拦车一面踩着高跟鞋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 车子缓慢地停在她身边,满是雨痕的车窗慢慢下滑,待看清坐在驾驶座上的人,她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
     “怎么是你啊?” 许斯年顿感好笑:“我怎么了?不是你拦我的车的吗?” 梁小青语塞。

     好,算她倒霉。

     窗外小雨淅沥,许斯年看她头发湿漉漉的,又穿得那么单薄,手上还提着一袋又一袋新买的衣服,问:“一个人?我捎你回去?” 梁小青低头打量自己一身狼狈,又向车窗内张望他纤尘不染的座椅,实在不想欠他人情,遂打消了搭顺风车的念头。

     “不用了,我等朋友,他的车型和你的一样,我认错了。

    ”她胡说八道。

     许斯年了然,露出一副“那好吧”的表情,说:“那我先走了。

    ” 临走前他又抬头望了一眼阴霾的天空:“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,你朋友靠不靠谱啊?” 梁小青心想,你管得还挺多。

     许斯年看她沉默不言,也笑而不语地滑上车窗,从她身边缓缓开走了。

     梁小青眼睁睁看他的车消失在山路尽头,忽然有些后悔。

     这人可真是的,你倒是让一让啊! 你一让我不就上车了吗? 问一遍哪够啊,不知道有一种礼貌叫客气吗? 天色向晚,因阴郁的天气显得更加晦暗,许斯年这张乌鸦嘴料事如神,他走后不久雨势骤然加急,云层压得很低,逼得人透不过气。

     许斯年走后这条山道上再没有第二辆车经过,叫车软件也因为雨天迟迟无人接单,梁小青只好精疲力尽地靠双腿走回家。

    上坡路,高跟鞋磨得她脚踝生疼。

    她向周围看看,见没有人,干脆把鞋脱了,就这么赤脚走了几百米。

     突然前方转弯处传来一阵鸣笛声,她下意识向右避让。

     待车子驶近,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,她定睛细看,又是许斯年。

     他落下车窗,探出头来:“你看我说什么来着,雨越来越大了吧。

    你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了,我送你回去,反正顺路。

    ” 说着掉头,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她身边,长臂一伸,打开副驾驶这一侧的车门,不容置疑地命令道,“上车。

    ” 车厢内铺着毛茸茸的车毯,梁小青低头看了一眼沾满泥泞的脚,心想她刚才到底哪根筋不对,脱什么鞋啊! 许斯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顿时了然。

     他动作利落地把毯子撤掉,从收纳箱里翻出一本杂志,打开平铺在车里,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,一切尽在不言中了。

     梁小青羞赧不已,心里扭捏得要死,却硬撑着大大方方地上了车。

     她表面上波澜不惊,好像没什么大不了,上了车就把脚收进了座位下面藏了起来,极度慌乱不安。

     她的挎包拉链上挂着一枚小巧的蓝琉璃药师如来坠子,她小时候体质不好,妈妈说药师如来保佑众生无病无灾,她便一直带在身边。

    刚才这坠子被雨水打湿了,此时她又因为紧张,不由把它拿在手里摩挲。

     许斯年注意到她的动作,翻出毛巾给她:“擦擦头发,小心感冒。

    ” “谢谢。

    ”她接过毛巾,顺势摘掉了绾头发的发夹,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立刻如瀑倾泻。

     她把头发拢到一侧,用绵软的毛巾覆住,轻轻散开,慢慢擦干。

     有水珠从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滑落,落在她的肩头,渐渐洇开,将薄荷绿的V领连衣裙衬得愈发青翠。

     这件裙子的领口开得很大,傲人身材惹人艳羡。

    她坐在车里,连衣裙的长度堪堪到大腿的二分之一处,衬得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性感魅惑。

     许斯年却极其不解风情,提醒她:“别把头发掉我车里。

    ” 梁小青擦头发的动作骤停:“……你放心,我发质好得很。

    ” 许斯年扫视了一眼她的脚边,对她的话不置可否,而后专心开车,途中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。

     梁小青自然也没话跟他说,只盼着快点到家,免去和他独处的尴尬,想着想着就靠在窗玻璃上出了神。

     她怔怔地看着不停倒退的风景,窗外的树木郁郁葱葱,这情景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
     从小到大最让她感到困惑的就是,时而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份“似曾相识”,这种感觉追根溯源却找不到缘由,她只好把它归咎于幼年在杭州生活时残存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。

     在她对着窗外山林想着心事的时候,许斯年的视线也悄然地移到了她的身上。

    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打量着她,浑然不知前方不远处路面高突,待他重新目视前方已经晚了。

     车子猛烈颠簸了一下,致使梁小青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玻璃,疼得她龇牙咧嘴。

     “嘶——”她愤懑地扭过头,“许斯年,你是故意的吧!” 话音刚落,她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
     许斯年忍笑把纸巾盒递给她:“穿这么少不冷吗?” 她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:“不冷。

    ” 许斯年略微沉吟,煞有介事说:“前段时间我接待了一位骨刺患者,来我这里做针灸辅助治疗,不到四十岁双腿就不敢回弯了,蹲不下,走不动,稍一活动就疼,不活动病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