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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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崇文也有料不到的东西。

    比如,常轲仍是被惠帝找了出来,火刑后,他的信仰也不再纯粹。

    ” 终于说到这,月陇西沉了口气,“最后一个见的,就是你。

    在狱中。

    我就在隔壁,将你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他给大女帝的任务是推翻旧政,给常轲的任务是控制大女帝,给你的任务则是前两项任务的基石,保住他的遗作。

     或者说,这个任务,是他借你之手交给我的。

    以你之力无法保住遗作,因为你早被惠帝盯死了,但他知道我会帮你。

    利用情爱纵然可耻,但我甘愿入局又有什么办法……结果也的确如此。

    ” 随着他声声落下,窗外风声渐次喧嚣。

    卿如是再也按不住心底那根颤动的弦。

     她陡然崩溃,哭声渐惨。

     月陇西环住她,眼角猩红,他叹了声,无奈地哑声道,“不是你错了,只是弦断了。

    ” 第一百零七章当年真相(四) 她举目所见从来都是青天艳阳,如今撕开一角,看到的却是无尽黑暗。

     不是她信错了,而是随着信仰而动的那根弦断了。

    人之信仰,好比一把琴,行为弦,情为面,思为山,拨弦则随心而行,拂面则抒情,敲山则思跃。

    世事万物与你我皆是抚琴人。

    青天艳阳之下可奏钧天广乐,暗黑深渊之中亦可奏靡靡之音。

     可若是从来都活在白日,感受纯粹,未曾见过信仰的黑暗。

    那么心弦是承受不住这样一场颠覆的浩劫的。

    卿如是便是如此。

     她并非信错了一生追求,只是她所信的从来只有一个完整的信仰中白的那一面。

    现今翻过面,展现的全都是黑色,她的心再无法承受。

     而教导她的那个人为何总是泰然自若地看待他的思想呢?因为他早就清楚地认识到了有关于黑白的道理,他明白他所有的纯粹都留在了要传承给后代的那些书籍上。

    那一张张纸上写的,都是他所希望所憧憬的最纯粹美好的东西。

    而他要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,就注定自身无法再纯粹。

    他必须肮脏不堪,才能与更肮脏的世事抗衡。

     至于常轲,他并非弦断,他的纯粹毁于世事放的那把火。

    饶是知道自己身处黑白之间,他也一直坚信自己所做所为是对的,他能够承受黑白共存的信仰,但承受不了自己明明在做着对的事情,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自己拼尽全力帮助的世人打压。

     惠帝那把火烧尽了他的信仰,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要坚守一个屡次伤害自己的信仰,难道这个信仰不是为了让世间更美好更纯粹?他再无法与崇文所教导的思想共情,因为他屡屡温柔抚摸的琴面已经被大火烧毁。

     大女帝同样身处于黑白之间,琴弦未断,亦不受烈火烹心,琴面犹在。

    只是她那把琴的岳山被权力侵蚀,变得腐朽且荒芜。

    她所思所想已违背了崇文党的初衷,从忠于崇文党,愿为天下大同鞠躬尽瘁,到后来情愿收服崇文党,唯我独尊。

     信仰如琴,行为弦,情为面,思为山。

    果真如此。

    卿如是、常轲、大女帝,他们都在信仰之战中输得一塌糊涂,唯一的赢家,是那个明明奏响了靡靡之音,却将钧天广乐流芳千古的崇文先生。

     孤月独明,万家灯火歇。

    可见乌云如烟,亦可见青山千重,既纯粹,又凄冷。

    此一战,便是如此。

     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