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

关灯
面无表情的对春桃道,“再多话,就把你送去杂役房洗衣服。

    ” 春桃立刻闭嘴。

     回府后,老太太嫌弃她挑的衣裳太素净,又塞给了她一匣子头面,“你瞧瞧,这金的成色好,你们小姑娘就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打开盒子,里面金灿灿的头面确实好看。

     她正要笑着道谢,却听老太太下一句话道,“这是昨儿晚上泽轩派人送来的。

    你看,他对你多上心。

    听说他晚上刚回府里,马上就派人来给你送东西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一噎。

     顿时觉着手里的盒子有些烫手。

     “等你从京城回来,就把你俩的婚事定了吧。

    ” 她同许泽轩是自小家里长辈口头商定的,倒是没有过明路的文书。

     闻言,陆锦锦忙道,“祖母,我还小,婚事也不急。

    ” “行了,婚事有长辈商议,你也不用多管,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理,你瞧你,又瘦了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心里堵得慌。

     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说什么,只能强颜欢笑的又应付着陪老太太说话。

     当晚,陆锦锦又做噩梦了。

     这次倒是没梦见谢承,反而是梦见了许泽轩。

     梦见她在家里长辈的安排下,和许泽轩大婚了。

     不同于在东宫那次的匆匆了事,这次有三书六礼,八抬大轿,宾客盈门。

     她盖着红盖头,规规矩矩的坐在喜床上。

     门开了。

    她紧张的厉害,一颗心砰砰砰的直跳。

     红盖头遮掩了视线,她只能从下面的缝隙隐约看见男人的玄色暗纹的靴子慢慢的走近。

     只是靴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,黑乎乎一片。

     来不及她多想,男人已经走近,掀起了红盖头。

     眼前嚯的一亮。

     她扬着笑抬头,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猛的愣住。

     不是许泽轩。

     是谢承。

     他头发有些凌乱,脸颊处还不知道在哪儿擦了血,他眼神阴冷,周身带着戾气。

     陆锦锦听到自己颤抖的问他许泽轩去了哪儿。

     男人似乎是笑了,他抬手,抹掉了脸上的血迹,漫不经心道—— 他啊,刚刚被我杀了。

     他抬手掐住陆锦锦的下巴,不悦的开口。

     锦锦,你真是太不乖了。

     -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山间小路上。

     陆锦锦因着那日的噩梦,到现在还没缓过来,更别提连日的车马劳顿,脸色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。

     春桃捧着一小罐子酸梅子递到她面前,“小姐,吃两颗压压恶心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拿了一颗,梅子酸甜,倒确实让她舒服了一点。

     “还是许少爷细心,怕小姐在马车上不舒服,连酸梅子也带着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差点把梅子吐出来。

     她靠在软垫上,有气无力的开口,“春桃,让我安静一会儿。

    ” 这次去京城,不仅天天想着做贵妃娘娘的商玉跟着,连带着许泽轩也一起。

     他要进京赶考,在京城也没有落脚的地方。

    刚好商家在京城有一处宅子,便一同跟着来了。

     这可把陆锦锦烦死了。

     她现在一看见许泽轩就会想起那日的梦,不由得浑身冒冷汗。

     她甚至有点后悔进京入宫了。

     正烦着,就见听见外头许泽轩的声音,“锦妹妹。

    ” 许泽轩撩开帘子,皱着眉道,“你脸色实在难看,是不是不舒服?” 陆锦锦侧开脸,没什么表情,“还好。

    ” “在马车里难免憋闷,不如妹妹下车同我骑会儿马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拒绝,“我不会骑马。

    ” 许泽轩像是察觉不到她的冷漠,执着道,“没关系,我可以教你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一噎。

     上一次说要教她骑马的是谢承。

     然后她就一边吐血一边从马上摔了下来。

     然后她就死了。

     由此可见,骑马不吉利。

     “真的不用了,我自己躺一会儿就好。

    ”陆锦锦冲着许泽轩笑了笑,“你自己骑马吧。

    ” 许泽轩盯着陆锦锦的笑,只觉得脸颊发烫,口舌也笨了,“那……那好。

    ” 话音刚落,帘子就被陆锦锦拽了下来,遮了个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 许泽轩:…… 江南离京城相距甚远,马车在路上奔波了数日才到。

    商府在京城的西南角,位置有些偏远,但胜在清静。

     陆锦锦累了好几日了,终于到了,她几乎是倒头就睡,一点力气也没有了。

     一直到晚上,才被饿的爬起来吃饭。

     晚饭在正屋用的。

     因老太太身体不好,这次倒是没有跟着来京城,只有商父商母,外加一个商玉同许泽轩。

     用饭的时候,许泽轩一个劲儿的给陆锦锦夹菜。

     当着商父商母的面,陆锦锦不好躲的太明显,只能勉强笑着,只是那些许泽轩夹过来的菜,她都堆在小碟子里,一口未动。

     商母心思细腻,也瞧出了这段时间陆锦锦对许泽轩态度的变化。

    为了让两人多亲近亲近,吃过饭后,特意让许泽轩送陆锦锦回院子里。

     长廊小道上,许泽轩提着灯笼走在前面,陆锦锦远远的跟在后头,两人相距甚远。

     走了一会儿,许泽轩突然顿住脚步。

     陆锦锦也警惕的站住。

     许泽轩回头看她,微微叹气,“锦妹妹,你最近是怎么了?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只管告诉我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低头看脚尖,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     平心而论,许泽轩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。

    家世殷实,人也上进,可他不知道,站在他面前的早已经不是商锦了。

     “这个给你。

    ”许泽轩递给她一个玉坠,“上次把你荷包上的坠子弄坏了,赔给你。

    ” “不必了,一个坠子而已。

    ” 可许泽轩不收手,执拗的举着玉坠子。

     陆锦锦不想把场面弄的太僵,想了想,只能拿过来,“好吧,那我收下了。

    ” 许泽轩这才没说什么,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 陆锦锦微微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 - 夜色朦胧,而此时宫城中,正酝酿着一场风暴。

     谁也不知道,表面上庄重严肃的乾坤宫,实则在地下有一个祭坛。

     本是先帝修仙之所。

    而现在—— 是新帝关押爱人的囚牢。

     祭坛中央摆着一块硕大的圆台。

     而圆台之上,躺着一女子,女子还身着红色的嫁衣,只是双目紧闭,面色苍白。

     如同死人一般。

     谢承半跪在圆台边,手轻轻碰了碰女子的额头,“今日,是最后一滴血了吧。

    ” 南哲咽了咽涂抹,“是。

    ” 最后一滴血,谢承的最后一丝希望。

     五年前,陆锦锦身死。

     谢承命令南哲来招魂。

     可当南哲施法,却惊觉发现,陆锦锦体内一丝残魂都没有。

    他又猛的想起,那日陆锦锦的脉象。

     本该是早亡之人,又为何活了下来。

     他心中有一个恐怖的猜想—— 或许陆锦锦并不是真的陆锦锦,她只是一缕魂魄,借住到陆锦锦这个宫女的体内。

     她像是带着使命而来,等完成了使命,又抽身而去。

     当他把这个猜想告诉谢承的时候,意外的,谢承没有暴怒,反而是淡淡的问—— 那她还会回来吗? 南哲不敢肯定。

     他取了陆锦锦的心头血。

    每逢月圆便滴于罗盘之中,若罗盘有异动,那便是那缕魂魄回来了。

     可陆锦锦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 哪怕南哲用了秘药保证她尸身不腐,却也不过取了数滴心头血而已。

     今日,是最后一滴了。

     若是罗盘还是毫无异动,那谢承便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。

     南哲心里恐慌。

     他怕……他怕谢承会疯。

     或许也不对。

     南哲心里默默的想—— 他早就疯了。

     早在五年前,在陆锦锦死在他怀里的时候。

     祭坛内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 南哲屏住呼吸,将陆锦锦的最后一滴心头血滴到罗盘之前。

     与之前数次并无差别,罗盘安安静静的毫无反应。

     南哲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。

     身旁的男人冷着脸,面目猩红,身形高大的站在那儿,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罗盘。

     活像是地狱里的阎罗。

     南哲大气都不敢喘,只颤着声音道,“陛下,看来是——” 话没说完,只见罗盘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光。

     那光四处晃动,最后停在了一处方向。

     南哲愣在原地片刻,突然扑过去,大叫,“陛下,有动静了,这光如此近,说明她就在京城。

    这个方向——是西南。

    ” “她在京城的西南方向!” 谢承站在那儿,看着罗盘中微弱闪烁的光,只觉的那光像是一团火,在他的心尖骤然点燃。

     他早就冷却的心好像一点点又温热了起来。

     他甚至不敢眨眼,生怕那光又转瞬暗淡。

     男人静静的站在那儿,沉默良久,才声音微哑的开口,“去派人把京城西南方向的每一个人都录入名册呈上来。

    记住,连一只猫一只狗也不要放过。

    ” 南哲松了一口气,如逢大赦,“是,臣告退。

    ” 南哲走后,祭坛里又是死一样的安静。

     谢承低头看着怀里的陆锦锦,突然笑了。

     “怎么还是这么笨,连藏也藏不好。

    ” “被我抓到了,后果你能承担的起吗?” - 此时还不知道已经被掀了老底的陆锦锦正埋头挑首饰,准备第二日进宫的时候戴。

     “这套黄金的多好看,小姐干嘛不要。

    ”春桃举着匣子,里头的黄金头面正是许泽轩那日托人送来的。

     “我一个小官家的女儿,进宫实在不必如此奢靡。

    ”陆锦锦随手拿了一根翡翠簪子,“就这个吧,这个素净,也配我的衣裙。

    ” 春桃有些不满意,“奴婢刚刚瞧见丫鬟捧着衣服去给玉小姐送,桃红色的薄纱小衫,还有几套镶着红宝石的头面。

    小姐你穿的这么素净,岂不是一下子就被玉小姐比下来了。

    ” 看来商玉为了进宫是下了血本了。

     陆锦锦一时觉着好笑,“我又不想进宫做娘娘,和她比什么。

    ” 春桃不懂了,“小姐又不想做娘娘,可对许少爷又没个好脸色,到底是为什么啊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想,她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
     为什么夜夜做梦,都是谢承。

     这好似成了她放不下的心魔。

     “等宫宴一过,咱们回江南,就还会是像以前那样了。

    ” 陆锦锦这话,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。

     等见过谢承一面,放下心事,她就回江南嫁给许泽轩,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。

     春桃见状,也不再说什